鼻尖先醒的。
一股苦得钻心的药味裹着淡淡的松针香飘进来，苏念睫毛颤了颤，还没睁开眼，就听见耳边有人在碎碎念，声音又急又哑，像被火烤过的麦芽糖：“姑娘你再不醒，我就把四爷熬的药全喝了 —— 反正苦的不是我，顶多跑两趟茅房！”
是春红。
苏念费力地掀开眼，最先撞进视线的是玄色衣摆，衣料上还沾着点未拂去的药渣，再往上抬，就见胤宸坐在床边的木凳上，眼底的红血丝比火塘里的火星还显眼，手里还攥着块拧干的帕子，显然是刚给她擦过汗。
“醒了？” 他声音比平时低了些，带着点没散去的疲惫，指尖碰了碰她的额头，“烧退了，就是脸还白得像张宣纸，再躺两天才能下床。”
春红立马凑过来，手里还端着个黑陶碗，碗里的药汁黑得发亮，一看就苦得能掉眼泪：“姑娘你可算醒了！你都睡三天了，四爷这三天就没合过眼，昨天熬药时还把糖罐当盐罐抓，差点让药苦得能毒老鼠！”
胤宸眉梢动了动，把帕子扔回铜盆里，语气没什么起伏：“是你自己眼馋糖罐，趁我转身就偷抓了两把，最后还赖药太苦。”
“我那是替姑娘试毒！” 春红梗着脖子反驳，偷偷把碗往苏念面前递了递，“姑娘你快喝，喝了好得快，我还给你藏了块桃花糕，甜的，能压苦味儿！”
苏念想坐起来接碗，刚一用力，就觉得浑身软得像没长骨头，胳膊抬到一半就坠了下去。她愣了愣，试着调动念力，可平时一唤就来的【执念共鸣】像沉进了水里，连点波澜都没有。
“别白费力气。” 胤宸伸手扶了她一把，还在她背后垫了个铺着兽皮的靠枕，“李监正说，这次反噬伤了你的神魂，【执念共鸣】得歇半个月才能慢慢恢复，这期间你就安分点，别总想着用能力。”
春红在旁边帮腔：“就是！姑娘你现在就像只没了爪子的猫，乖乖养伤就行，抓老鼠的事交给四爷和我！昨天有个苗人想进木屋看你，我一叉腰就把他吓跑了，还说‘我家姑娘在养伤，谁再敢来，我就用平安符砸他’！”
苏念忍不住笑，牵动了胸口的伤，疼得她倒抽口凉气。胤宸赶紧把药碗递到她嘴边，语气沉了点：“别笑，先喝药。这药里加了龙脉石粉末，能补你的神魂，就是味道…… 是苦了点。”
药汁刚碰到舌尖，苏念就皱紧了眉，苦得她眼睛都眯了起来。春红立马掏出块桃花糕，递到她嘴边：“快咬一口！我特意藏在怀里捂热的，甜得很！”
苏念咬了口糕，甜香总算压下了苦味，刚想说话，就听胤宸慢悠悠道：“春红，你怀里的糕沾了不少绒毛，刚才我好像还看见根猫毛。”
春红手一顿，赶紧把糕凑到眼前看，嘴里嘟囔：“哪有猫毛？这是我昨天刚晒的桃花糕，干净着呢！再说了，猫毛怎么了？苗寨的猫都比京城里的贵人干净，沾两根也不碍事！” 说着还掰了块塞进自己嘴里，嚼得咯吱响，“你看，没事吧？甜得很！”
胤宸没接话，只是把碗里剩下的药汁递给苏念，等她喝完，又递过一杯温水。苏念漱了漱口，才问：“京里…… 太子的事怎么样了？”
“还能怎么样？” 胤宸拿过帕子，帮她擦了擦嘴角的药渍，“父皇把他关去宗人府了，派了侍卫看着，不准任何人探视。听说他在里面还闹，说黑雾没骗他，是我们都想害他。”
春红插了句嘴：“那八爷呢？姑娘你昏迷前还说八爷的诅咒，他没趁机搞事吧？”
提到胤暄，胤宸的语气冷了点：“他倒没搞事，就是在瑞王府的密室里笑了半天，声音大得连侍卫都听见了。李公公传信来说，他好像觉得太子倒了，他的机会就来了。”
苏念心里叹气，靠在兽皮枕上，看着屋顶的木梁：“就算太子倒了，还有其他人，他这么急着高兴，早晚得栽跟头。”
“他栽不栽跟头，暂时不用你操心。” 胤宸把铜盆里的水倒了，又换了盆温水回来，“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养伤，等你好了，我们还要去万蛊窟找蛊王玉佩。春红，你去把我放在桌上的清心诀拿过来，等会儿我教苏念练两段，能帮她恢复神魂。”
春红应了声，刚要起身，又想起什么，从怀里掏出个东西，递到苏念面前：“对了姑娘，这是若兰姑娘托人送来的平安符，这次是她亲手绣的，字没反，还绣了朵薰衣草，说能安神！”
苏念接过符，触手温软，上面的 “平安” 二字绣得工工整整，旁边的薰衣草针脚细腻，一看就是若兰花了心思的。她攥着符，心里暖暖的：“替我谢谢姐姐，等我能下床了，就给她回信。”
春红点头，蹦蹦跳跳地去拿清心诀了。木屋又安静下来，火塘里的柴火噼啪作响，胤宸坐在床边，指尖翻着清心诀的书页，阳光从木窗缝里照进来，落在他的发梢上，竟少了几分平时的冷硬。
苏念看着他，突然说：“胤宸，谢谢你。这三天…… 辛苦你了。”
胤宸翻书的手顿了顿，抬眼看她，眼底的红血丝还没消，语气却软了点：“谢什么？你要是真觉得辛苦我，就好好养伤，别再像之前那样，明知会反噬还硬来。下次再这样，我就把你的执念共鸣暂时封了，让你安安静静待着。”
苏念笑着点头：“好，我听你的。以后不鲁莽了。”
毕竟她身边，有守着她没合眼的胤宸，有藏着桃花糕的春红，还有绣了平安符的若兰。她得好好养伤，才能在接下来的万蛊窟之行里，护住他们，也护住自己。
春红拿着清心诀回来时，就见苏念靠在胤宸身边，正听他讲清心诀的口诀，阳光落在两人身上，连空气里的药味都淡了些。她偷偷把桃花糕的纸包又紧了紧，心里琢磨：等姑娘好了，她一定要绣个最好看的平安符，这次不仅字不能反，还要绣上四爷的寒渊龙影和姑娘的执念共鸣，让黑雾见了就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