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禵手里的路线图还没在石桌上铺展平整,就被胤宸一道眼刀扫得手忙脚乱 —— 那纸角刚沾了点晨露,玄色衣袍的下摆就凑过来,寒气一裹,露水瞬间凝成小冰晶,倒省了春红去拿镇纸。
“四哥你这寒力,不去给御膳房冻冰酪可惜了。” 胤禵揉着胳膊肘,刚才凑太近,半片袖子都凉透了,“要是能冻住八爷那蚀心咒,咱们去黑风谷也能清净点。”
春红正蹲在廊下捡海棠花瓣,闻言直起腰笑:“冻住了才没意思呢!八爷要是不抢玉佩,咱们这一路岂不少了乐子?上次他幕僚那脸色,比姑娘上次喝的苦药还难看。”
我刚把娘手写的清心诀翻到 “执念疏导” 那页,听这话直接把书扣在石桌上:“再胡说,下次黑雾傀儡来了,先把你俩推去当诱饵。”
话音刚落,指尖突然泛起一阵熟悉的刺痛 —— 是【执念共鸣】的预警,那股像浸了冰碴子的恶意念力,隔着半座京城都能飘过来,不用想也知道是胤暄。我揉了揉太阳穴:“八爷那边不对劲,念力乱得很。”
胤宸的指尖也顿了顿,他刚要开口,就见小太监气喘吁吁跑进来,说钦天监的李监正派人来递消息,让苏姑娘有空去一趟,说是 “关于八爷的事,得当面说”。
“这时候找你?” 胤宸皱起眉,寒力不自觉散了点,石桌上的冰晶化了水,晕开路线图的墨迹,“怕是八爷找过李监正了。”
我揣上娘那本手写清心诀,春红非要跟着,说 “万一八爷也在,我好帮姑娘挡着他的笑脸”,结果刚走到钦天监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压抑的闷哼声,像是有人在咬着牙忍疼。
钦天监的青石板比别处凉三分,墙角的爬山虎都透着股寒气,李监正的房门虚掩着,门缝里飘出淡淡的药味 —— 是治念力反噬的苦艾香,混着点若有若无的血腥气。我刚要敲门,门 “吱呀” 一声开了,胤暄的幕僚周先生慌慌张张地出来,撞见我们就像见了鬼,手忙脚乱地想躲,被春红一把揪住袖子:“周先生这是往哪儿去?八爷在里面藏了什么好东西,不请我们喝杯茶?”
周先生的脸瞬间白了,念力里全是 “完了完了,被发现了” 的慌乱,刚要开口辩解,屋里又传来一声闷哼,这次更清楚,是胤暄的声音。李监正的声音跟着飘出来:“你这小子,跪就跪,别把我这老骨头的地砖磕坏了!”
我推门进去时,正看见胤暄半跪在冰凉的青砖上,月白长袍的袖口沾着褐色药渍,额角的汗顺着下颌线往下滴,砸在地上晕开小水点。他听见动静回头,眼底还带着未褪的痛苦,看见我却强撑着扯出笑,只是那笑比哭还难看:“苏姑娘怎么来了?是来问黑风谷的事?”
李监正坐在案后,手里攥着个铜烟袋,烟杆都快被捏变形了,见了我就叹气:“姑娘来得正好,你说说这小子,放着好好的瑞王府不待,非要跑来求我 ——”
“求也没用吗?” 胤暄突然打断他,声音发哑,指尖攥着案角,指节泛白,“李监正,我知道错了,之前抢玉佩是我糊涂,可这蚀心咒发作起来,真能疼得想撞墙。只要能解咒,我什么都愿意做,哪怕放弃争储也行。”
我心里 “咯噔” 一下,【执念共鸣】清晰地触到他念力里的绝望 —— 不是装的,是真的疼怕了。李监正捻着花白的胡须,沉默了半天,终于从抽屉里拿出张泛黄的纸,上面画着黑风谷的简易地图:“解咒需要九龙玉佩的力量,我只知道一块碎片的消息,就在黑风谷深处,藏在守念人留下的遗迹里。”
胤暄的眼睛瞬间亮了,那点光亮比案上的烛火还盛,连额角的汗都忘了擦:“黑风谷具体在哪?需要什么东西才能进去?”
“苏姑娘和十四爷正准备去那边找玉佩,你跟着去便是。” 李监正把地图推过去,烟袋杆敲了敲桌面,“但你得答应我,别搞小动作。现在迷雾盯着黑风谷,你们要是内讧,只会让它捡了便宜。”
胤暄盯着地图上的标记,手指反复摩挲着 “黑风谷” 三个字,念力里的急切压过了痛苦,却又藏着点不老实的算计 —— 我看得清楚,那 “不搞小动作” 的承诺,在他心里连半盏茶的功夫都撑不过。
他起身时没站稳,踉跄了一下,我伸手想扶,却被他避开了 —— 大概是怕我感知到他那点小心思。他对着李监正作揖:“多谢李监正,我记住您的话了。”
可刚走出钦天监的门,他就拽住周先生的袖子,声音压得极低:“立刻去查黑风谷的详细路线,越多越好,尤其是守念人遗迹的位置。还有,调几个会追踪的死士过来,别让苏念和胤禵发现。”
周先生愣了愣:“可是八爷,李监正说不让搞小动作……”
“不搞小动作,等着玉佩长腿跑过来?” 胤暄的声音里没了刚才的虚弱,带着点狠劲,袖口的药渍被风一吹,簌簌掉了点碎屑,“疼了这么多年,我可不想再等了。苏念要找玉佩对抗迷雾,我要找玉佩解咒,各取所需罢了 —— 她要是不肯让,就别怪我不客气。”
我站在门后,指尖的刺痛还没消。春红在我耳边小声说:“姑娘,八爷这是打算明着跟咱们抢啊?要不要告诉四爷,先冻住他的幕僚?”
我摇了摇头,看着胤暄的身影消失在巷口,那道念力里的急切越来越浓,像团烧得太旺的火,迟早要烧到自己。转身回去时,李监正正对着那盏没燃的烟袋叹气:“这小子,跟他娘一样,认准的是八头牛都拉不回来。姑娘,你去黑风谷时多留心,别让他真闹出乱子。”
石桌上的地图还摊着,黑风谷的标记旁被李监正用朱砂点了个小圈,正是守念人遗迹的位置。我摸了摸怀里娘的清心诀,纸页上的字迹像是还带着温度 —— 娘当年要是知道,自己守护的玉佩,如今成了胤暄解咒的唯一希望,不知道会怎么想。
“姑娘,咱们要不要先告诉四爷?” 春红拽了拽我的袖口,“八爷要是带死士去,黑风谷可就热闹了。”
“不用。” 我把地图折好,塞进袖袋,“让他去查,咱们正好看看,这蚀心咒到底能让他疯到什么地步。”
毕竟去黑风谷的路还长,要是连这点风波都扛不住,往后面对迷雾的麻烦,怕是更难了。只是我没说,刚才感知胤暄的念力时,除了急切和狠劲,还藏着点不易察觉的绝望 —— 那绝望像根细针,扎得人心里发慌,总觉得这趟黑风谷之行,不会像胤禵想的那么 “清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