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红端来的桃花糕还搁在廊下的石桌上，杏仁碎裹着蜜糖，在阳光下闪着亮晶晶的光，可我捏着一块嚼了半天，嘴里只尝出股糊味 —— 就像刚才太子那团被迷雾搅乱的念力，黏在舌尖散不去。
胤禵还在院子里来回踱步，手里攥着张揉皱的黑风谷地图，嘴里念念有词：“不行，得再调两个小队去谷口，太子那厮指不定还会派人行刺……” 话没说完，就见春红端着茶水从屋里出来，脚刚跨过门槛，不知怎么就趔趄了一下，半杯茶水晃在青石板上，溅出星星点点的湿痕。
我脑子里像突然炸了个炮仗，一股莫名的火气 “腾” 地窜上来，手一拍石桌就站起来：“春红！你怎么回事？毛手毛脚的，这茶水洒了怎么收拾？”
春红吓得手一抖，茶盏 “当啷” 砸在地上，青瓷碎片溅了一地。她眼圈瞬间红了，蹲下去捡碎片的手都在抖：“姑娘…… 我、我不是故意的，刚被门槛绊了一下……”
胤禵也愣了，凑过来拉我胳膊：“苏念你这是怎么了？春红又不是故意的，你发这么大火干嘛？跟被踩了尾巴的猫似的。”
我被他拉得一怔，那股火气像潮水似的退下去，只剩下满心的茫然。低头看春红委屈的样子，再想想刚才那股突如其来的烦躁 —— 不对，这不是我的情绪！
昨儿夜里，碎玉轩新来的小宫女玲儿被黑雾残魂缠了，哭着来找我，说总梦见被黑影追。我用【执念共鸣】帮她安抚时，清清楚楚感知到她心里藏着的 “愤怒”—— 那是她爹娘被黑雾傀儡所杀的恨，当时没太在意，怎么现在反倒黏在我身上了？
“姑娘，您是不是累着了？” 春红捡完碎片，小声问，“这两天您帮着钦天监查迷雾，连觉都没睡好，要不您去躺会儿？”
我刚想点头，就见院外传来熟悉的脚步声，玄色衣袍扫过门槛，胤宸手里拎着个食盒走进来，脸色比往常更冷了几分，目光落在我脸上时，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皱：“你刚才那股情绪，是别人的。”
这话跟惊雷似的炸在我耳边，我刚想辩解，他已经走过来，伸手搭在我手腕上 —— 指尖带着点冰意，却奇异地稳住了我混乱的念力。“执念残留，” 他语气没什么起伏，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你最近用能力太频繁，把别人的情绪黏在自己身上了。再这么下去，下次可能连自己是谁都分不清。”
胤禵凑过来挠头：“执念残留？那是什么？会死人吗？”
“死不了，但会变成没魂的木偶。” 胤宸瞪了他一眼，把食盒往石桌上一放，打开盖子，里面是碗冒着热气的汤药，褐色的药汁里飘着几颗红枣，“李监正熬的清心汤，你现在就喝了，从今天起，所有差事都停了，专心练清心诀。”
我看着那碗清心汤，刚想推辞：“可是黑风谷那边还没准备好……”
“有我和胤禵盯着，不用你操心。” 他把汤碗往我面前推了推，玄色袖口扫过石桌，带起一片桃花糕的碎屑，“你要是再敢偷偷用能力，下次我就把你关在碎玉轩，连门槛都不准踏出去。”
春红一听，立马帮腔：“姑娘，四爷说得对！您就听劝歇会儿吧，不然下次再发火，指不定把我这小命吓没了。” 她说着还故意拍了拍胸口，逗得胤禵 “噗嗤” 笑出声。
我接过汤碗，药味里混着红枣的甜香，喝下去暖乎乎的，顺着喉咙滑进胃里，那股黏在身上的烦躁感又淡了些。抬头看胤宸，他正蹲在地上帮春红捡茶盏碎片，玄色衣袍沾了点泥土也不在意，侧脸在阳光下显得柔和了几分 —— 这还是我第一次见他做这种琐碎事，倒比平时那副冷冰冰的样子顺眼多了。
“四爷，您怎么知道我有执念残留啊？” 春红一边擦桌子一边问，“难道您也会读心术？”
胤宸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语气依旧冷：“李监正早就说过，你这能力用多了会有副作用，我特意让人盯着你。昨天夜里你帮玲儿安抚情绪，我就知道要出事。” 他看向我，眼神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担忧，“以后不准再帮人疏导执念，清心诀一天练三遍，我会让人来检查。”
胤禵在旁边起哄：“听见没苏念？四爷这是把你当小学生管呢！不过也是，谁让你总不爱惜自己，下次再乱发脾气，我就跟四爷一起把你关起来。”
我瞪了他一眼，刚想反驳，就见胤宸从食盒里又拿出块糕点 —— 是我爱吃的绿豆糕，用油纸包着，还带着点余温。“李监正说，清心汤配着糕点吃，效果更好。” 他把糕点递给我，语气依旧硬邦邦的，可我却莫名觉得有点甜。
春红凑过来挤眉弄眼：“哟，四爷还知道姑娘爱吃绿豆糕呢！我还以为四爷只知道查贪腐、练寒力呢。”
胤宸的耳朵尖微微泛红，轻咳一声转身就往门外走：“我去军机处盯着黑风谷的事，你好好练清心诀，要是敢偷懒……” 话没说完，脚步却顿了顿，“有事就吹铜哨，暗卫会立刻过来。”
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巷口，我咬了口绿豆糕，甜意顺着舌尖漫开。春红收拾着食盒，笑着说：“姑娘，四爷其实挺关心您的，就是嘴硬。您看这清心汤，肯定是他亲自盯着熬的，不然李监正哪会记得放红枣？”
我没说话，只攥着手里的铜哨 —— 那是上次他送我的，说能召唤暗卫。指尖传来的凉意让我想起刚才他搭在我手腕上的手，还有那句 “再这么下去，下次可能连自己是谁都分不清”。
原来他一直都在盯着我，连我自己都没察觉的执念残留，他却看得明明白白。
“姑娘，您别发呆了，” 春红推了推我，“快回屋练清心诀吧，不然四爷回来该生气了。”
我点点头，刚要起身，就见胤禵凑过来，一脸神秘地说：“苏念，你说四爷是不是对你有意思啊？不然怎么天天盯着你，连你吃什么都管……”
我拿起块桃花糕就砸他：“胤禵！再胡说八道，我就把你怕黑的事告诉全军营的人！”
他笑着躲开，手里还攥着那张地图：“好好好我不说了！不过你放心，黑风谷的事交给我，保管不会让太子的人捣乱！”
回屋坐在梳妆台前，摊开李监正给的《守念人清心诀》，指尖划过泛黄的纸页，心里却没了之前的慌乱。窗外传来春红打扫院子的声音，远处隐约有军机处的钟声，还有胤宸刚才那碗带着红枣的清心汤 —— 原来在这个异世，早就有人把我的安危放在了心上。
只是不知道，这执念残留的副作用，要练多久才能好。我看着镜中的自己，眼神里还带着点刚才残留的茫然，轻轻叹了口气 —— 看来这黑风谷之行，还没出发，就已经麻烦不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