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揣着那枚还沾着军机处寒气的通行令牌,刚拐进碎玉轩的月亮门,就见春桃跟只热锅上的蚂蚁似的转圈,夏绿则蹲在门槛上,手里攥着块啃了一半的芝麻饼,见我回来,嘴里的饼渣差点喷我脸上:“姑娘!你可算活着回来了!我还以为你要被四爷的寒气冻成琥珀,摆军机处当镇纸呢!”
春桃一把推开夏绿,扑过来攥住我的手,摸完手背摸手腕,跟验尸似的:“没冻着吧?脸怎么这么白?是不是四爷瞪你了?我就说他眼神能刮霜,你偏要跟他对视!”
我哭笑不得地把暖手炉掏出来,炉壁还温着:“没冻着,四爷没瞪我,就是军机处的墨汁真能结冰,我整理文书时,笔尖都粘住了。” 话刚说完,夏绿凑过来,把手里的芝麻饼递我嘴边:“快咬一口压惊!我特意烤的,放了三勺糖,甜得能盖过四爷的寒气!”
春桃照着她后脑勺又是一下:“就知道吃!姑娘刚从四爷那回来,说不定还饿着,我去炖点银耳羹!” 转身往灶房跑时,还不忘回头叮嘱,“下次去军机处,把我给你缝的暖肚兜穿上,别让寒气钻了空子!”
我咬着芝麻饼,甜香混着暖意顺进肚子里,刚想跟夏绿说文书里的事,就见她盯着我手里的通行令牌,眼睛亮得跟偷了油的老鼠:“姑娘,四爷让你以后还去?那是不是能经常见着四爷了?听说他穿玄色衣服最好看,跟画里的阎王似的,就是冷了点。”
“别胡说。” 我把令牌收进兜里,“四爷只是让我帮忙整理文书,每周去一次。” 心里却想着那些堆在案上的奏折,红圈里的官员名字,还有胤宸念力里藏着的怒火 —— 江南盐税亏空,竟比我想象中还严重。
转眼到了约定的日子,我揣着春桃塞的暖肚兜,兜里还藏着夏绿给的桂花糕,往军机处走。刚到偏房门口,就见胤宸的贴身太监站在廊下,见我来,递过来一杯热茶:“苏姑娘,四爷说您身子弱,让您先喝杯热茶暖暖手。”
我接过茶杯,暖意顺着指尖传到心口,进了偏房,就见胤宸坐在案前,手里捏着本奏折,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桌上的文书比上次少了些,却多了几本摊开的账册,红笔圈的数字触目惊心。
“来了。” 他头也没抬,指了指桌角的奏折,“把这些江南盐税的折子挑出来,按亏空数额排好。”
我蹲下来翻找,指尖刚碰到一本奏折,就被一股熟悉的寒气裹住,这次却没那么滞涩,反而能更清晰地感知到他的念力 —— 不是之前的冰碴子,而是带着火星的冷:“江南盐运使贪了五十万两,胆子倒大”“苏州知府还敢瞒报,以为父皇护着他就能胡来”“再这么下去,江南的赋税要断了,天启的根基都要晃”。
原来他早就把这些官员的底摸得清清楚楚,只是碍于天启帝,没法动手。我把挑出来的奏折按数字排好,最上面一本写着 “江南盐运使王显”,红圈里的 “查” 字力透纸背,旁边还写着一行小字:“其母为贵妃远亲,需慎行”。
“看出什么了?” 胤宸突然开口,我抬头时,正见他盯着我手里的奏折,眼神里的寒气淡了些,多了点探究。
我赶紧把奏折放下,斟酌着说:“江南盐税亏空太大,这些官员…… 怕是仗着后台,才敢这么贪。” 话刚说完,就见他挑了挑眉,嘴角竟难得地弯了一下,虽然快得像错觉:“你倒不笨。”
他走过来,拿起那本王显的奏折,手指在 “贵妃远亲” 那行字上敲了敲:“父皇护着的,何止这一个。江南是赋税重地,这些蛀虫不除,天启早晚要出乱子。” 念力里的怒火更盛,却又藏着无奈,“可没有实据,动不了他们。”
我心里一动,想起现代看的历史资料,江南盐税案往往牵扯甚广,天启朝的情况,竟和清朝的贪腐案有些像。正想多说两句,就见胤宸把奏折放回桌上:“你整理得仔细,以后这些盐税的折子,也归你分类。”
“四爷,我……” 我刚想推辞,怕卷入太深,就见他看着我,眼神里没了之前的冷硬:“你能感知念力,这些奏折里藏的猫腻,你或许能看出更多。” 顿了顿,又补充道,“放心,有我在,没人敢动你。”
暖意在心口晃了晃,我攥着桌角的文书,点了点头:“臣女遵命。” 整理完最后一本折子,我刚想告退,胤宸突然递过来一个小盒子:“这个拿着,里面是冻疮膏,军机处冷,别冻坏了手。”
我接过盒子,木质的盒面刻着简单的冰纹,打开一看,膏体泛着淡淡的草药香。刚想说谢谢,就见他转身坐回案前,头也不抬地说:“下周早些来,有新的折子到了。”
走出军机处时,阳光正好,照在身上暖融融的。兜里的桂花糕还没动,冻疮膏的香气混着暖意,比春桃的银耳羹还让人踏实。夏绿说四爷像画里的阎王,可刚才他递药膏时,手指尖的温度,明明没那么冷。
回到碎玉轩,春桃见我手里的小盒子,眼睛瞪得溜圆:“姑娘!这是四爷给你的?他是不是对你有意思啊?我就说玄色衣服显温柔,你偏不信!”
夏绿凑过来,盯着盒子流口水:“这里面是不是点心?四爷也太贴心了,知道姑娘爱吃甜的!” 我打开盒子,见是冻疮膏,她哦了一声,又立刻凑过来,“冻疮膏也行!说明四爷关心你!比那些只会送珠宝的皇子强多了!”
我笑着把盒子收起来,心里却想着胤宸念力里的坚定 —— 他想整顿吏治,想护天启的根基,而我,或许能借着整理文书的机会,找到更多关于龙脉和迷雾的线索。只是这份差事,到底是靠近真相的梯子,还是裹着蜜糖的陷阱,谁也说不准。
晚风刮过宫墙,带着点桂花的香气,我摸了摸兜里的通行令牌,又摸了摸装着冻疮膏的盒子,突然觉得,这宫里的日子,好像也不是那么难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