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像块浸了水的棉絮,沉沉压在御花园的琉璃瓦上。苏念站在沁芳亭外,看着亭中那个穿月白长衫的身影,指尖无意识地蜷了蜷 —— 胤暄递来的帖子上说,新得的雨前龙井,想请她共品。
“苏姑娘,久等了。” 胤暄转过身,笑容温得像化开的蜜,手里提着个紫砂茶罐,“这茶性子烈,得用雪水来沏才衬得上。”
苏念刚踏进亭,就觉得一股若有似无的念力缠了上来,像温水煮青蛙似的,带着点甜腻的暖意。她不动声色地往柱子边靠了靠,目光扫过石桌上的茶具:“王爷倒是好兴致,这时候还有闲情品茶。”
“再忙也得歇歇不是?” 胤暄执壶的手白皙修长,沸水注入茶杯时泛起细密的泡沫,“听闻姑娘前些日子替靖王办了件大事,连父皇都赞了句机敏,倒是该恭喜。”
茶雾袅袅升起,苏念忽然觉得眼皮发沉。亭外的暮色好像活了过来,缠缠绵绵涌进来,把胤暄的脸衬得有些模糊。她猛地掐了把掌心,刺痛让那股暖意退了退 —— 是【蚀心咒】,这温吞水似的念力底下,藏着能啃噬心智的钩子。
“王爷说笑了,我不过是运气好。” 苏念端起茶杯抿了口,茶水微凉,倒让她清醒了几分,“比起这个,我更好奇王爷找我,总不会只为了喝茶吧?”
胤暄笑出声,指尖在茶盏边缘轻轻摩挲:“姑娘果然通透。其实是想问,那日秋狝,姑娘为何能避开那支冷箭?” 他的声音低了些,像羽毛搔在人心尖上,“我瞧着,倒像是…… 未卜先知。”
石桌上的茶盏突然轻轻晃了晃,苏念看见自己映在水里的影子,眼神竟有些恍惚。她仿佛又回到了猎场,那支淬了毒的箭破空而来,而胤暄就站在不远处,笑得温和无害 —— 不对,那天他根本不在场。
“王爷看错了。” 苏念猛地回神,茶水溅在袖口,冰凉的触感让她彻底挣脱了那层幻象,“我不过是反应快了点,倒是王爷,关心这个做什么?”
胤暄脸上的笑容淡了些,眼底掠过一丝暗红,快得让人抓不住。他放下茶壶,指尖上竟不知何时多了道细小的血痕:“只是觉得,姑娘这般人物,窝在浣衣局实在可惜了。”
“可惜?” 苏念挑眉,故意曲解他的意思,“莫非王爷想把我挖去瑞王府?可我手笨,怕是连茶都沏不好。”
亭外的风突然大了些,吹得檐角铜铃叮当作响。胤暄的念力像被风吹乱的线,那股甜腻的暖意里,终于露出了尖锐的钩子。苏念清晰地感知到,他想让她看见的 —— 权力、尊荣,还有他眼底那片深不见底的野心。
“夜深了,多谢王爷的茶。” 苏念站起身,裙摆扫过石凳,带起几片落叶,“只是我这人福薄,怕是消受不起王爷的好意。”
胤暄没拦她,只是看着她的背影,声音里带着点玩味:“苏姑娘,你说,要是有一天,靖王和我站在了对立面,你会选谁?”
苏念脚步顿了顿,没回头:“王爷说笑了,我这种小人物,哪有资格选?” 她走出老远,还能感觉到那股【蚀心咒】的念力像条小蛇,在背后不远不近地跟着,甜腻里裹着淬毒的牙。
月光爬上宫墙时,苏念摸了摸发烫的太阳穴,忽然觉得这两位王爷,一个像冰锥子,一个像糖衣箭,哪个都不是好惹的。她低头看了眼袖口的茶渍,忍不住嗤笑一声 —— 这天启王朝的日子,还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