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玉轩的桂花糕刚蒸透,甜香裹着热气从厨房飘出来,春红正蹲在廊下给若兰新绣的荷包描边,嘴里还碎碎念:“贵妃那掌事宫女今儿个见着我就绕路走,活像见了猫的耗子,想想就解气!”
我刚把从坤宁宫带回来的软布叠好,闻言忍不住笑:“你这丫头,跟块牛皮糖似的,记仇能记到明年桂花再开。” 话音未落,院外忽然传来轻缓的脚步声,不是宫里常见的粗布靴底蹭地声,倒像是锦缎鞋踩在石板上的闷响。
抬头一看,竟是瑞王府的贴身小厮,手里捧着个描金托盘,上面放着个青瓷药瓶,见了我就躬身:“苏姑娘,我家殿下请您移步王府,说…… 说身上的旧疾又犯了,实在熬不住。”
春红手里的针线 “啪嗒” 掉在地上,蹭地站起来:“旧疾?你们八爷的‘旧疾’不就是那蚀心咒吗?前儿个还好好的,怎么偏敢在这时候犯了?该不是又想打姑娘能力的主意吧!”
小厮被她问得脸涨通红,手指攥着托盘边缘发白,我指尖刚碰到他递来的药瓶,执念共鸣就涌上来 ——“殿下昨夜疼得滚下床,冷汗把被褥都浸透了”“姑娘要是不肯来,殿下说…… 说愿意拿江南新贡的碧螺春换”“还说只要姑娘肯帮,以后宫里再有人找姑娘麻烦,瑞王府都能帮衬”。
若兰也凑过来,拉着我的袖口小声说:“八皇子城府深,可他要是真疼得厉害…… 要不你还是去看看?只是得小心,别再像上次那样被试探。”
我摩挲着药瓶冰凉的釉面,心里犯嘀咕:这胤暄的蚀心咒来得也太巧,偏赶在我刚怼完贵妃的时候。可转念一想,上次在瑞王府感知到他念力里的痛苦不是假的,再说他那句 “保你和你姐姐平安”,倒戳中了我的软肋 —— 宫里树敌容易,多个能帮衬的总比单打独斗强。
“行,我跟你去。” 我把药瓶揣进怀里,又抓了块刚凉透的桂花糕塞给春红,“你在这儿陪着若兰,我去去就回,要是半个时辰没回来,就去军机处找四爷报信。”
春红立刻把桂花糕塞进嘴里,含糊不清地喊:“姑娘放心!要是那八爷敢耍花样,我就带着碎玉轩的扫帚去瑞王府掀桌!” 若兰被她逗得笑出梨涡,伸手替我理了理衣襟:“路上慢点,带块暖手炉,王府的穿堂风凉。”
跟着小厮出了宫,马车走得又稳又慢,车帘缝里能看见街面上的冰糖葫芦串,红得像串小灯笼。我摸出怀里的半块玉佩,指尖刚碰到纹样,就隐约感知到一股熟悉的刺痛感 —— 是胤暄的蚀心咒在波动,比上次见面时还要剧烈。
到了瑞王府,没走正厅,直接绕去后院的暖阁。刚推开门,就见胤暄坐在窗边的软榻上,月白长衫的袖口沾着点点墨渍,脸色白得像宣纸,连平日里总是带笑的嘴角,都抿成了条紧绷的线。
“苏姑娘来了。” 他想撑着榻沿坐起来,刚一动就倒抽口冷气,手捂着心口蜷了一下,“劳你跑一趟,实在是…… 这疼来得太急。”
我走到榻边,刚想释放念力,就被他拦住:“先别急,我让人煮了安神茶,你先喝口暖暖身子。” 说着抬手想唤小厮,指尖却控制不住地发抖,连茶盏都碰倒了,热水溅在他手背上,他竟像没察觉似的,只盯着我:“上次你说能感知到咒里的东西,这次…… 能不能再试试?”
我看着他手背上的红痕,心里叹了口气,集中精神往他念力里探。刚一接触,就像有无数根细针往心口扎,比上次的痛感烈了三倍不止,还有股黑色的念力在疯狂冲撞 —— 是蚀心咒在吞噬他的生机,连带着我的念力都被搅得乱颤。
“姑娘!” 胤暄突然抓住我的手腕,我才发现自己嘴角已经溢出血丝,他眼里满是惊惶,“别再试了!快停下!”
我赶紧收回念力,捂着胸口咳嗽,血腥味在嘴里散开。胤暄慌手慌脚地递来帕子,声音都变了调:“对不起,我不知道会这样…… 太医说我这咒会越来越重,可我没想到会反噬你。”
“不是你的错。” 我擦了擦嘴角的血,指尖还在发麻,“是我们的念力会产生共振,我越想疏导,咒的反噬就越厉害,再试下去,说不定我也要被这咒缠上。”
胤暄的肩膀垮了下去,望着窗外的桂花树发呆,声音轻得像叹气:“连你也没办法吗?我娘当年说,只要找到能感知执念的人,就能解咒…… 我还以为终于有希望了。”
我看着他眼底的失落,心里竟有点不落忍,想起李监正说过的龙脉石能压制黑雾,便从怀里摸出块小石子递给他:“这个你拿着,是钦天监的龙脉石,能稍微压一压咒的戾气,疼的时候攥着,能好受点。”
他接过石子,指尖蹭过我的掌心,凉得像冰:“谢谢你,苏姑娘。这次是我唐突了,以后…… 我不会再麻烦你了。”
离开瑞王府时,天已经擦黑,马车里点着盏小灯,暖黄的光映着窗纸上的竹影。我摸了摸还在发疼的胸口,心里清楚,这蚀心咒就像颗定时炸弹,不仅缠着胤暄,早晚也会成为宫里的又一场风波。只是眼下,我得先养好这反噬的伤,毕竟贵妃那边还没彻底消停,迷雾也还在暗处盯着,可不能先把自己折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