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仿佛被设定好的发条，规律而平稳地运行着。
李震岳周一到周六扎根在军营，全身心投入到狙击手集训队的组建和训练中，与李向阳以及挑选出来的苗子们摸爬滚打，研究战术，锤炼技能。
每到周六下午，无论手头工作多忙，他都会准时跨上那辆偏三轮摩托车，在引擎的轰鸣声中驶向城里，回到那个有着温暖灯火和妻儿等待的四合院。
这短暂的休憩，是他紧绷神经得以松弛的港湾。
又是一个周六的夜晚，天空如同被泼了浓墨，星月隐匿，只有零星路灯在胡同口投下昏黄的光晕。
李震岳骑着摩托车，拐过最后一个弯，离家所在的胡同只有已经不远。
晚风带着初夏的微凉拂过面颊。
就在摩托车即将驶入胡同口的刹那，异变陡生！
路边一个挎着菜篮子、身形佝偻、看起来再普通不过的老太太，毫无征兆地动了！她那原本缓慢的步伐瞬间变得矫健，右手猛地从盖着蓝布的菜篮子里抽出一支黝黑的手枪，动作快如闪电，根本没有丝毫犹豫，对着迎面而来的李震岳直接扣动了扳机！
“砰！砰！”
两声尖锐的枪响骤然撕裂了夜晚的宁静！子弹带着灼热的气流，几乎是擦着李震岳的肩膀飞过，他甚至能感觉到军装布料被劲风撕扯！死亡的阴影从未如此贴近！
“有埋伏！” 巨大的危机感如同冰水浇头，瞬间淹没了所有的松懈。
李震岳浑身的汗毛倒竖，几乎是凭借在战场上锤炼出的本能反应，身体在摩托车上猛地一歪，顺势就从还在惯性前冲的车身上滚落下来。
落地瞬间，他蜷身、护头，就着惯性在粗糙的水泥地上连续几个翻滚，以减小被弹面积，同时卸去冲击力。
“砰砰！” 又是两发子弹打在他刚刚滚过的地面上，溅起细碎的石屑。
那辆无人控制的摩托车依靠惯性，歪歪扭扭地向前冲了二十多米，才“咣当”一声撞在墙角，停了下来。
李震岳的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如同擂鼓。
他不敢有丝毫停顿，目光锐利地扫过周围环境，迅速锁定了一棵紧贴着墙壁、碗口粗的老槐树。
他再次发力，一个侧滚翻，将自己坚实的后背紧紧抵住了粗糙的树干，寻求到了一点可怜的掩护。
与此同时，他的右手已经闪电般探入腰间枪套，拔出了那支时刻携带、保养得锃亮的m1911手枪，“咔嚓”一声清脆利落地上膛，整个动作行云流水，没有丝毫拖沓。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耳朵敏锐地捕捉着对方的动静。
枪声似乎停顿了？不能犹豫！他猛地从树侧探出小半个身子，凭借感觉朝着刚才那老太太站立的大致方向，果断扣动扳机！
“砰！”
m1911发出沉闷而有力的怒吼，枪口焰在昏暗的光线下格外刺眼。
一枪之后，李震岳立刻缩回树后，屏住呼吸，凝神倾听。
对面，再没有枪声响起，只有一种诡异的死寂，仿佛刚才激烈的交火只是一场幻觉。
怎么回事？打中了？还是对方在诱敌？李震岳的大脑飞速运转。
他不敢大意，迅速换了个位置，然后以一个低姿匍匐接战术翻滚的动作，从树的另一侧猛地探出观察。
远处手电筒的光柱恰好扫过那个位置。
只见那个伪装成老太太的枪手，已经直接挺地倒在血泊之中，手中的枪掉落在不远处，菜篮子打翻在地，里面的青菜萝卜散落一地。
李震岳没有贸然上前补枪，依旧将身体隐藏在树后阴影里，枪口警惕地指着那个方向，同时目光如鹰隼般扫视着胡同口可能存在的其他威胁和制高点。
尖锐的哨音和杂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被枪声惊动的巡逻战士和公安干警迅速赶到了现场。
很快，现场被控制起来。
几道手电光柱集中照射在倒地者身上，只见她身下的血迹还在缓慢蔓延，尤其是腹部，有一个明显的弹孔，鲜血正从中汩汩流出。
一名公安上前探了探鼻息，又摸了摸颈动脉，随后面色凝重地摇了摇头：“人已经没呼吸了。”
李震岳这才彻底从树后走出来，收起配枪，向带队的公安负责人出示了自己的军官证，并冷静地将刚才遭遇袭击的整个过程，包括对方首先开枪、自己被迫还击的细节，清晰无误地陈述了一遍。
核实身份和初步了解情况后，李震岳配合地跟随公安人员前往局里做详细的笔录。
经过检查，他那辆偏三轮摩托车除了些剐蹭，并无大碍，这时的车就是结实。
坐在公安局的询问室里，李震岳捧着热心民警递过来的搪瓷缸，温热的水汽氤氲而上，他却感觉心底有一股寒意。
一个伪装成普通居民的枪手，选择在他回家的必经之路上进行精准伏击……这绝不是普通的抢劫或意外。
他的眉头紧紧锁起，脑海中瞬间闪过上个星期在这附近发生的那起轰动的人质劫持案。
难道，这次袭击是报复？是针对他个人，李震岳的眼神逐渐变得锐利起来。
如果真是如此，那这件事，恐怕还远远没有结束，他必须更加警惕。
星期一晚上暮色四合，各家各户拎着小板凳陆续来到中院。
二大爷刘海中挺着肚子在台阶上指挥：“许大茂！把你那破自行车挪开！傻柱，别嗑瓜子了，没看见人都没地儿站了吗？”
秦淮茹一手抱着小当，一手牵着小盼，躲在人群边缘的阴影里。
贾张氏贴在她耳边嘀咕：“净整这些没用的...”许大茂斜倚着月亮门，嘴角挂着看戏的冷笑。
“安静！安静！”三大爷阎埠贵扶了扶眼镜，展开一张红头文件：“街道办通知，开展爱国卫生运动。各家清理门前杂物，公共区域保持畅通...三日后检查，评‘文明院落’！”
念到“表彰”时，他故意停顿，镜片后的小眼睛扫过全场。
傻柱吐着瓜子壳接茬：“三大爷，表彰发粮票不？”
“你就知道吃！”许大茂立即呛声，“瞅瞅你扔这满地瓜子皮！”
二大爷猛地拍腿：“这事我牵头！咱们院必须拿红旗！”
秦淮茹连忙表态：“我家今晚就收拾。”
贾张氏翻着白眼嘟囔：“闲得慌...”
就在众人议论纷纷时，一直沉默的一大爷突然开口：
“还有件事。前院李家做了过门槛的垫木，方便大家推车。既然是好事，不如拿出来公用？”
院里瞬间鸦雀无声。
傻柱的瓜子悬在嘴边，许大茂站直了身子，连二大爷都忘了维持秩序。
肖二丫“噌”地站起来：“他一大爷，垫木就放在我家屋檐下，谁用谁来拿！可要是放大门口...”
她目光扫过贾张氏，“怕是第二天就让人劈了当柴烧！”
“我家煤球少过三回！”西厢房王婶立即附和。
无数道目光钉子般扎向贾张氏，她尖声跳脚：“都看我干啥？一大爷您管不管啊！”
一大爷脸色铁青，憋了半天才甩手：“既然说好了...散会！”
众人窃窃私语着散去。
周六傍晚，李震岳把三轮摩托停在南锣鼓巷口。
回家与妻儿短暂相聚后，他特意到前院知会阎埠贵：
“三大爷，今晚我可能要晚归，劳您给留个门。”
“放心去忙。”
阎埠贵从老花镜上方看他，镜片上倒映着天边最后一抹晚霞。
穿过三条胡同，公安部招待所的绿漆门在暮色中亮着灯。
推开108房门，烟草与茶香扑面而来——秦团长、刘组长、陈局长正围坐茶几旁。
“秦团长！刘组长！”李震岳立正敬礼。
秦卫东大笑着起身还礼：“好小子！听说你的特战营是副团级编制？”他用力拍李震岳肩膀，“本来想等你安顿好打秋风的，倒让老陈抢了先！”
陈局长笑着斟茶：“震岳答应请我们吃他们大院厨子的新菜式。”
“就那个做川菜的小伙子？”刘组长推推眼镜，“他做的水煮肉片确实地道。”
酒过三巡，陈局长提起正事：“震岳那套狙击战术，部里专家评估后认为极具推广价值。”
秦卫东指节轻叩桌面：“关键是知己知彼——要是重要目标附近有适合的狙击点，我们警卫工作就得全面升级。”
李震岳凝视着杯中晃动的酒液，待众人都望过来时才举杯：
“培养一个神枪手，需要两千发实弹打底。更关键的是...”他轻放酒杯，“需要特制的高精度步枪。”
房间里突然安静，窗外传来卖夜宵的梆子声。
三人交换眼神，像等待子弹击发前的寂静。
空气中弥漫着茅台特有的醇厚酱香，与烟草的气息。
李震岳靠在椅背上，指尖无意识地轻叩桌面，发出几不可闻的嗒嗒声。
他脑海中浮现的，是烈日下枪管蒸腾起的扭曲热浪，是扣动扳机前那短暂到极致、却又漫长如一生的屏息。
“神枪手，”他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金石之音，瞬间抓住了所有人的注意力，“要有一颗‘大心脏’。”
他抬手，虚按在自己左胸，
“战场不是靶场，风声鹤唳，流弹横飞，身边的战友可能下一秒就倒下。
心，不能乱。手，要像焊死在岩石上一样稳。”
他目光扫过在座的秦团长、刘组长和老王，仿佛要确认他们是否真正理解这简练话语背后的千钧重量。“
要能在枪响的瞬间，快速分心处理突发状况——一个移动的目标，一阵突来的横风，甚至只是一只落在瞄准镜前的飞虫。
当然，所有这些，”他顿了顿，加重了语气，“都得用海量的子弹，‘喂’出来。”
秦团长身体微微前倾，厚重的身躯像一座山，他缓缓点了点头，眼神锐利如鹰。
他带过兵，打过硬仗，太明白李震岳话里的意思。那不是训练，那是淬炼，是用资源、时间和意志，硬生生砸出来的战场之王。
“继续。” 他言简意赅，示意李震岳深入。
李震岳端起面前小巧的白瓷酒杯，将杯中透明的液体一饮而尽，一股暖线直坠丹田。
“器械方面，”他放下酒杯，手指在桌面上轻轻划拉着，“好枪是基础。但光有好枪不够，需要匹配的狙击镜，4倍、8倍视情况而定。每一颗子弹也得精挑细选，重量、装药、弹头形状，差之毫厘，谬以千里。最好，”
他看向刘组长，看到对方眼中闪烁的急切与渴望。
刘组长搓了搓手，身体不自觉地朝李震岳那边凑近了些，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讨好：“李营长，总结起来，就是人才跟器械，缺一不可。你看，能不能请特战营……培训我们几个神枪手？必要的支持，我们一定全力配合！”
李震岳没有立刻回答，他沉吟着。
特战营的任务排得满满当当，抽调人手、组织培训绝非易事。
但他也清楚兄弟单位的难处，更明白神枪手在特定战场环境下的巨大价值。
“现在有点忙不过来，”他最终开口，给出了一个明确的时间表，“一两个月后，应该可以挤出时间。”
刘组长脸上立刻绽开笑容，连声道：“好，好！我们回去就打申请！李营长，这选拔人才，具体需要什么条件？”
“神枪手，枪打得准只是门槛。”
李震岳强调，“心理素质必须过关，沉着、冷静、有耐心。文化程度也不能太低，至少中学文凭，要能理解弹道学、风偏修正这些基本原理，会计算，能看图。”
这些要求，像一道道筛子，将筛选出真正的苗子。
“我们马上内部选拔！” 刘组长干劲十足，转向旁边的老秦，“老秦，咱们一家出五个名额，怎么样？”
老秦沉稳地点点头：“可以。”
这时，刘组长像是想起了什么，转向一直沉默倾听的秦团长，语气变得谨慎而期待：“秦团长，我记得震岳当时的130师的时候，他们缴获了不少高质量的狙击镜，您看……能不能调用一部分过来？”
秦团长的手指在桌面上有节奏地敲击了两下，随即大手一挥，斩钉截铁：“这个我来安排。”
正事谈妥，办公室里的气氛明显松弛下来。
四人推杯换盏，两瓶茅台渐渐见了底。酒酣耳热之际，才各自散去。
李震岳踏着夜色，慢悠悠地走回四合院。
晚风带着凉意，吹散了他身上些许的酒气，不到八点。
他想起闫老师有时会给他留着门，便特意绕到闫老师家窗外，隔着窗户打了声招呼：“闫老师，我回来了，门没事，您早点休息！”
回到自家那小小的前院，东厢房里亮着温暖的灯光。
他轻手轻脚地推门进去，只见丁秋楠正坐在床头，低着头，神情专注而温柔，怀里是他们咿呀待哺的孩子。
小家伙正用力地吮吸着，发出满足的哼哼声。
李震岳没有打扰这静谧的一幕，只是站在门口，静静看了片刻。
他悄悄退出来，走到中院的水龙头下，用沁凉的井水仔细搓了把脸，又就着搪瓷缸子，认认真真地刷了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