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李震岳心里像揣了只兔子,坐立不安。
他借口出去转转,骑车跑到离家远些的供销社,称了半斤脆麻花和一包五香瓜子。
回家后,他偷偷把一半分给眼巴巴的小妹梅玉,另一半则用油纸仔细包好,藏在了自己放私人物品的木箱最底下。
连着两天,他在佟爷家小院练功时都有些心不在焉,趁着师父不注意,悄悄把训练量减了一半,生怕消耗太多体力。
脑子里翻来覆去,全是河边那片晃眼的白和秦淮茹软绵绵求饶的声音。
好不容易熬到约好的那天,李震岳天不亮就醒了,躺在床上听着院里的动静。
等母亲肖二丫一起床,他也立刻爬起来,匆匆扒完早饭,就说要去远点的地方钓鱼。他仔细检查了渔具,把鱼竿牢牢固定在自行车架上,又往旧木桶里扔了块抹布。
最后,他小心翼翼地从木箱里取出那个油纸包,和装满凉白开的水壶一起,塞进了一个军绿色的旧布包里。
路过胡同口那家熟悉的包子铺时,热腾腾的蒸汽刚冒起来。
他停下车,用粮票和零钱买了六个大肉包子,用荷叶包好,热气灼着掌心,也灼着他的期待。
车轮飞转,出了城,上了土路。
晨风拂面,带着青草和泥土的气息。
李震岳忍不住哼起了不知从哪里听来的《喀秋莎》,脚下蹬得越发卖力,只觉得浑身有使不完的劲儿,连那坑洼不平的土路都变得可爱起来。
天公也作美,湛蓝的天空万里无云,阳光金灿灿的,是个偷情……不,是个钓鱼的好天气。
赶到永定河畔那片熟悉的河湾,比预定的时间早了不少。
李震岳熟门熟路地把自行车推进林子深处藏好,然后蹲在路边草丛里,眼巴巴地望着秦淮茹可能来的方向。
等待的每一分钟都显得格外漫长,他时不时抻着脖子张望,心里七上八下,生怕她不来。
约莫过了半个多小时,远处土路的尽头,终于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手里也像模像样地拎着一根鱼竿,正快步朝这边走来。李震岳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待那身影走近了些,确认是秦淮茹,李震岳按捺住雀跃,从藏身的草丛后探出身子,压低声音急切地招呼:
“秦姐,这里!这边!”
秦淮茹看到他,脚步明显加快了些,脸上飞起两抹红云,眼神里带着同样的期待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她手里那根鱼竿,此刻更像是个掩人耳目的道具。
李震岳一把抓住她微凉的手,触感细腻。他什么也顾不上说,拉着她就往河上游更偏僻、草木更茂密的地方走去,那里有一处被柳树重重环绕的浅滩,更为隐蔽。
直到确认四周绝对安全,李震岳才停下脚步,却仍没松开她的手,关切地问:
“秦姐,吃饭了吗?”
“早上……稍微吃了点。”秦淮茹微喘着气,额角有细密的汗珠。
她看着李震岳,眼神柔软。
“给,早上买的,还热乎着,你再吃点儿。”李震岳连忙从布包里拿出用荷叶包着的肉包子,递到她面前,香气扑鼻。
秦淮茹也没客气,接过去,小口却迅速地吃了一个,又拿起第二个。
连续吃了两个后,她看着剩下的四个包子,犹豫了一下,把荷叶重新包好。
“震岳,留着中午咱俩一起吃吧。”她声音温柔。
“我还带了瓜子和麻花呢,秦姐,给你。”李震岳像是献宝一样,又把藏着的零食掏了出来,一股脑塞到秦淮茹手里,只盼着她能高兴。
李震岳熟练地抛出第一杆,鱼线在空中划出轻微的声响,坠入河心。
他将鱼竿塞到秦淮茹手里,简单指导:“秦姐,你拿着,感觉竿尖往下沉或者鱼线动了,就是有鱼咬钩。”
接着,他拿起秦淮茹带来的那根“鱼竿”端详,不禁哑然失笑。
这就是两根粗细不一的竹竿勉强用铁丝捆接在一起,鱼线前端挂着根用缝衣针烧红弯成的鱼钩,简陋得近乎原始。
“你这装备,能钓上鱼才怪了。”他摇摇头,走到旁边的芦苇丛,折了根粗细合适的芦苇杆,又削了一小段树枝,三两下做了个简易的浮漂。
他估算着水深,调整了鱼线和浮漂的位置,换上了鱼钩,重新挂上鱼饵,这才将改造好的鱼竿递给秦淮茹。
“这样应该好些了,你试试……”
话音未落,就听秦淮茹一声低呼:“震岳!动了!它在跑!”她手忙脚乱,差点把鱼竿脱手。
李震岳立刻从她身后贴近,形成一个环抱的姿势。他一只手稳稳握住鱼竿中段,控制住力道,另一只手则覆盖在秦淮茹紧握竿柄的手上,带着她慢慢转动八卦论线轮或者引导她如何收放。隔着薄薄的夏衣,能清晰地感受到她背部的温热和因为紧张而微微颤抖的身体。
“别急,慢慢来,跟它耗……”他在她耳边低语,气息拂过她的耳廓。
水下的力道不小,鱼竿弯成了浅c型。
经过一番小心翼翼的博弈,一条银光闪闪、鳞片完整的大鲫鱼被提出了水面,在草地上活蹦乱跳,看个头足有两斤多!
“钓上来了!震岳,是我钓上来的!”秦淮茹激动得脸颊绯红,转身抓住李震岳的胳膊,眼里闪着孩子般的兴奋光芒,早忘了刚才的紧张和羞涩。
“是,是秦姐钓的,厉害!”李震岳看着她开心的样子,也由衷地笑了。
“原来钓鱼这么有意思啊,”秦淮茹看着桶里扑腾的大鱼,感慨道,“怪不得震岳你天天往河边跑,连三大爷都抱怨,说河里的鱼都快让你钓绝户了。”
“提他扫兴。”李震岳皱了皱眉。
“好,不提他。”秦淮茹从善如流。
兴奋劲过后,她感觉身上出了层薄汗,黏腻腻的。她站起身,把鱼竿交还给李震岳,“身上都是汗,我去洗洗。”
“就在这儿洗吧,水浅,也安全。”李震岳指了指他们所在的这片隐蔽河湾。
秦淮茹娇嗔地白了他一眼,带着点警告的意味:“你……不准偷看!”
“好,我不看。”李震岳嘴上应着,却故意背过身,做出正人君子的模样。
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脱衣声,然后是轻轻踏入水中的哗啦声。李震岳终究没忍住,悄悄侧过头。
目光所及,依旧是那片令人心跳加速的白皙,在粼粼波光中若隐若现,比上一次更加清晰,也更加撩人。
。。。。。。
几度激情过后,河水似乎都沾染了温度。
秦淮茹慵懒地坐在李震岳怀里,手里象征性地握着鱼竿,目光却迷离地望着波光粼粼的河面。
“震岳,”她声音很轻,像梦呓,“我真想……就像现在这样,过一辈子。”
“秦姐……”李震岳环着她的手臂紧了紧,心里五味杂陈。
“以前在村里的时候。”
秦淮茹仿佛打开了话匣子,倾诉着积压已久的苦闷。
“每天起早贪黑,累得直不起腰。那时候就做梦,盼着能嫁到城里去,住上砖头砌的、不透风不漏雨的房子,能吃上白面馒头,找个……像你这样精神、有本事的工人丈夫。”
她顿了顿,嘴角泛起一丝苦涩的笑意。
“现在,我是嫁到城里了,也住上了砖房,东旭……模样也确实周正。可是……”她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哽咽,“每天有洗不完的衣服,收拾不完的家务。吃饭的时候,永远是婆婆和孩子先吃,轮到我的,只剩下些残羹冷炙,还常常吃不饱。一点小事没做好,婆婆就指着鼻子骂,我还不能回嘴……”
“东旭他……每天回来就说上班累,倒头就睡。有时候……有时候想跟他亲近一下,他爬上来,咕咚几下就完了事,还总埋怨我不体贴,说他养家辛苦……震岳,我这心里……苦啊……”
她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李震岳,带着卑微的祈求。
“震岳,你别……别因此看不起你秦姐。我……我是心里真稀罕你,才……才跟你好的……”
李震岳默默地听着,心里像是堵了一团棉花。
他能感受到怀里这具温软身体里承载的委屈和无奈,那是一个被生活磨去了光彩的灵魂在向他求救。
他不知该如何安慰,只能更紧地抱住她。
就在这时,鱼线突然被猛地拉动,竿尖急点!
“来鱼了!”秦淮茹下意识地惊呼,手忙脚乱地开始转动线轮。
然而,李震岳这次却没有去管那剧烈晃动的鱼竿。
他一只手轻轻抚摸着秦淮茹的头发,将她的脸庞侧过来,然后,带着一种混合着怜惜和冲动的情绪,低头吻住了她那还在絮絮诉说委屈的双唇。
“呜……”秦淮茹的话语被堵了回去,变成了一声模糊的呜咽。她的手还无意识地转动着线轮,水下的鱼拼命挣扎,将鱼线绷得笔直。但此刻,两人都无暇他顾。
唇齿交缠间,是咸涩的泪水和更炽热的情感。
不知过了多久,那条两斤多的鲫鱼竟自己挣扎着脱了力,被缓缓收线,拖上了岸,在草地上徒劳地拍打着尾巴。
鱼竿被李震岳随手抛在一边。
他打横抱起眼神迷离、浑身发软的秦淮茹,走向那片更为茂密的草丛。倾诉化为了更直接的索求与慰藉,河水潺潺,掩盖了压抑的喘息与低吟。
。。。。。。。。。
几度缠绵,直至日头西沉,天边燃起绚烂的晚霞,将河面染成一片瑰丽的橘红。
李震岳推着自行车,身影被落日拉得很长,终于回到了熙熙攘攘的四合院门口。
他身上还带着河边的水汽和青草气息,桶里的几条鱼偶尔扑腾一下,溅起些许水花。院里传来各家各户准备晚饭的声响,锅碗瓢盆,烟火人间。他深吸一口气,将脸上那点餍足与恍惚悄悄敛去,换回平日里那副沉稳的模样,抬脚踏进了院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