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荏苒,转眼已是1971年。这些年,索菲亚和娄晓娥又各自为李震岳添了一个孩子,如今他在香港已是六个孩子的父亲。
每逢佳节,两家人也会聚在一起吃顿团圆饭,维持着一种微妙而和谐的平衡。
三月中旬的一天,李震岳来到了九龙城寨附近一家毫不起眼的小杂货铺。
这是四年多来,他第一次启动这条单线联系的秘密渠道。
柜台上是一位打着瞌睡的老头,李震岳走过去,用手指有节奏地轻轻敲了敲柜台,说出暗语:“启动印章计划。”
老头浑浊的眼睛瞬间闪过一丝精光,睡意全无,他压低声音,如同耳语:“需要怎么支持?”
“给我十个人,”李震岳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要会粤语,长相普通,扔进人海里找不出来的那种,但身体必须强壮,能吃苦。”
“还有其他要求吗?”老头确认道。
“没有了,就这些。”
“好,五天后,同样时间,再来这里。”
老头说完,又恢复了那副昏昏欲睡的模样。
李震岳像普通顾客一样买了包烟,便迅速离开了这个联络点。
走在喧嚣的街道上,他知道,回归的倒计时已经正式启动。
接下来的几天,李震岳开始进行最后的告别。
他先去了娄晓娥那边。
夜晚,卧室内,娄晓娥紧紧抱着他,眼泪无声地浸湿了他的衣襟。
“震岳,真的非走不可吗?就不能……不能留下来吗?”她的声音带着哽咽和不舍。
李震岳轻抚着她的后背,柔声安慰,说着自己都不太相信的谎言:“晓娥,别这样。我只是回去看看,那边情况稳定些,我有时间就会想办法过来看你们。隔着一条海,游过来也挺容易的。”
他知道这话很苍白,但这是他唯一能给的安慰。
娄晓娥何等聪明,岂会不知这是安慰?但她没有戳破,只是将脸深深埋在他怀里,汲取着最后温暖,哽咽道:“那我等着……你可一定要记得回来看看我们娘几个。”
“嗯,”李震岳郑重承诺,随即交代起正事,“伊尹食品那边,具体事务交给职业经理人团队管理就好,你主要把握财务大方向。如果遇到什么难题,多和索菲亚商量,我不在,你们自己要团结,互相扶持。”
“我知道,你放心。”娄晓娥点头。
“还有,账上的钱不用留存太多,留下充足的运营资金,其余的都拿去购置优质房产,收租是最稳妥的保值增值方式。”
“好,我都记下了。”
娄晓娥一一应下,仿佛要将他的每一句叮嘱都刻在心里。
第二天,李震岳来到了索菲亚的住处。
与娄晓娥的哀婉不同,索菲亚的告别带着一种更深沉的理解和强忍的悲伤。
“索菲亚,你的能力我最清楚,公司交给你,我一百个放心。”李震岳看着这个从相遇之初就不断带给他惊喜和助力的女人,心中充满了感激与不舍。
索菲亚碧蓝的眼睛凝视着他,带着最后一丝希望问道:“老公,你告诉我实话,完成你要做的事情后,真的不会再回来看我们和孩子了吗?这里的一切,你都能放下?”
李震岳沉默了一下,避重就轻:“我们那边的情况有些特殊,但我保证,只要有机会,我一定会想办法抽空过来看你们。”
他迅速转移了话题,交代最重要的商业布局,“索菲亚,记住,公司在留下充足的流动资金后,将剩余的所有利润,持续地、悄悄地吃进美国摩托罗拉公司的股票。我非常、非常看好它在通讯领域的未来前景。”
索菲亚见他心意已决,也不再纠缠,专业地回答道:“我明白,按照你的吩咐,我一直在暗中吸纳,目前我们已经是摩托罗拉的第四大股东了。”
公事交代完毕,离别的愁绪再次弥漫开来。
李震岳看着窗外,忽然提议道:“索菲亚,我们……再去第一次见面时的那家咖啡厅坐坐吧。”
索菲亚眼中闪过一丝惊喜和怀念,挽住他的手臂,笑道:“好啊!不过,有件事一直没告诉你,那家咖啡厅,早在几年前就被我买下来了。”
李震岳闻言,先是一愣,随即动容地将她拥入怀中,低声叹道:“索菲亚,能遇见你,真好。”
那天下午,在那家承载着他们初遇记忆、如今已属于索菲亚的咖啡厅里,两人坐在靠窗的老位置,喝着醇香的咖啡,聊着过往的趣事,规划着看似遥远实则渺茫的未来。
阳光透过玻璃窗,将他们的身影拉长,时光仿佛在这一刻变得缓慢而珍贵。
他们都心照不宣地珍惜着这暴风雨前最后的宁静与温存。
离开索菲亚家后,李震岳驱车来到了位于僻静处的黑盾安保公司。
训练场内,陈墨正一丝不苟地指导着几名新招的安保人员进行格斗训练,他眼神锐利,口令清晰,已然有了几分教官的威严。
看到李震岳到来,陈墨立刻小跑过来,立正站好,依旧是那副军人做派:“老板!”
李震岳将他带到一旁无人处,目光沉静地看着他,低声道:“陈墨,几年前我跟你说过的事情,时机到了,我这边……要开始了。”
陈墨身体微微一震,眼中瞬间爆发出锐利的光芒,既有激动,也有一丝担忧。
他几乎是脱口而出:“老板!让我跟你一起去吧!多个人多份力量!”他知道李震岳要做的事必然充满危险,他希望能在一旁护卫。
李震岳摇了摇头,语气坚决:“不行,你有更重要的任务。我让你秘密看管好的那些‘东西’,你看好它。
一旦收到我的消息,你要第一时间,确保万无一失地把它们带出来,送到指定地点。这是我们计划的关键,不容有失!”
他特意强调了“万无一失”。
“是!老板!我用性命担保!”陈墨挺直胸膛,毫不犹豫地接下这个重托。
李震岳神色稍缓,又问道:“还有,那艘伪装过的大渔船,保养得怎么样?关键时刻不能掉链子。”
“老板您放心!”陈墨信心十足地保证,“那船外表看起来破破烂烂,跟普通报废渔船没两样,绝对不起眼。但船壳、发动机、导航设备,所有关键部件我都安排了最可靠的人定期秘密保养,状态非常好,随时可以出动!”
“好。”
李震岳重重地拍了拍陈墨的肩膀,力道中充满了信任和托付,“这里,还有我交代的后手,就全都交给你了!”
他没有再多说,深深地看了陈墨一眼,转身利落地离开了安保公司。
陈墨站在原地,望着李震岳离去的背影,敬礼。
按照约定时间,李震岳再次来到了那家不起眼的杂货铺。
与上次不同,老头无声地将他引向了通往后院的小门。
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后院狭小的空间里,安静地站立着十个人。
他们年龄不一,但都穿着最普通的工装或旧衫,面容平凡,眼神内敛,毫无特色,是那种混入人群瞬间就会消失的类型。
然而,李震岳能感觉到他们平静外表下那股如同磐石般的沉稳和隐含的力量,以及那经过严格训练才能拥有的、几乎同步的细微呼吸节奏。
李震岳没有多余的寒暄,直接从一个随身携带的旧布袋里,掏出一叠用橡皮筋捆好的香港身份证,摊开在院内一个闲置的石磨盘上。
“各自找一张与自己容貌有五六分相似的身份证。”
他的声音低沉而清晰,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熟记上面的名字、地址、出生年月等所有信息。从此刻起,直到任务结束,这就是你们唯一的、合法的身份。忘掉你们原来的名字和过去,明白吗?”
“明白!”十人异口同声,声音不大,却异常整齐划一,带着军人般的纪律性。
他们迅速上前,借着昏暗的光线,仔细地比对、挑选,每个人都很快选定了一张,然后退回到原位,默默地将新的身份信息刻入脑海。
李震岳扫视了一圈这十张已然进入状态的、毫无表情的脸,最后确认道:“都记牢了?”
十人无声点头。
“好,”李震岳深吸一口气,下达了最终指令,“我们今晚就走。”
夜色,将成为他们最好的掩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