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静,四合院沉浸在朦胧的月色里。东厢房的灯还亮着,映出窗纸上夫妻俩依偎的剪影。
丁秋楠靠在李震岳肩头,手指无意识地卷着他睡衣的扣子,犹豫了片刻,还是将周一开会时一大爷易中海如何借题发挥、暗指他们家不顾邻里情分的事情说了出来。
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和气愤,院里的这些弯弯绕绕,总让她觉得憋闷。
李震岳安静地听着,大手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抚着她的后背,仿佛要拂去那些不必要的烦扰。
听完,他嗤笑一声,语气里带着看透世情的淡然:“不用搭理他们。有些人,就喜欢站在道德的泥潭里指手画脚,靠绑架别人来显示自己那点可怜的高贵。”
他深知那几位大爷的做派,无非是见不得别人家好,想用“集体”、“邻里”的大帽子来占便宜、立威信罢了。
丁秋楠对这个回答并不完全满意,手指在他结实的腰侧不轻不重地掐了一下,嗔道:“你说得轻巧!妈当时也在场,她听了那些话,心里可不怎么高兴。”
婆婆虽然没明说,但眉宇间那点郁结,她这个做儿媳的看得分明。
李震岳感受到妻子的担忧,收紧了手臂,将她更牢地圈在怀里,承诺道:“知道了,我明天好好跟妈说一下,保证让她把这点不痛快抛到九霄云外去。”
丁秋楠抬起头,在昏黄的光线下睨着他:“你最好真有办法让妈高兴起来。”
李震岳嘴角勾起一抹神秘的笑意,压低声音,带着点卖关子的得意:“行,明天就让你见识见识咱家的‘传家宝’,保证让大家一起高兴。”
“传家宝?” 丁秋楠的好奇心被勾了起来,但李震岳只是笑而不语,任她怎么问也不肯再多说。
第二天清晨,一家人吃过了简单的早饭。
李震岳叫住了正要收拾碗筷的父母和准备出门的小妹李玉梅:“爸,妈,玉梅,先别忙,来倒座房一趟,有点东西给你们看。”
一家人都有些疑惑,但还是跟着他走进了那间平时堆放杂物、略显昏暗的倒座房。
李震岳走到墙角,从一个不起眼的旧木箱子里,小心翼翼地捧出了一个色泽沉黯、纹理细腻的紫檀木盒。
木盒本身就已显古意,上面还挂着一把小小的铜锁。
李父李母对视一眼,眼中都充满了不解,他们从不知道家里还有这样一件东西。
李震岳从钥匙串里找出一把小巧的铜钥匙,打开锁扣。
盒盖掀开,里面并非金银珠宝,而是整齐地码放着一包包的石灰包,用来防潮。
他轻轻拨开那些石灰包,从最中央的位置,取出了一个约一尺来长、色泽温润的老旧竹筒。
竹筒表面包浆厚重,显然年代久远。
在家人好奇目光的注视下,李震岳用一块干净的干软布,极其仔细地将竹筒擦拭了一遍,仿佛在对待一件稀世珍宝。
然后,他深吸一口气,用指尖抵住筒盖,轻轻旋开。
竹筒内,是一卷微微泛黄的宣纸。
李震岳屏住呼吸,动作轻柔得像是在触碰初生的婴儿。他缓缓地将卷轴在清理出来的空桌上铺开。
宣纸舒展开来,上面是力透纸背、气势磅礴的墨宝,内容随着卷轴的展开,一字一句地撞击着李家每个人的心:
“封狼居胥”
四个大字如雷霆万钧,占满纸面。而在其下方,还有一行略小却同样苍劲有力的题字:
“李震岳同志,当代霍去病。”
落款处,是一个足以让任何知晓其分量的人都肃然起敬的名字!
一瞬间,倒座房里安静得落针可闻。
李父李母瞪大了眼睛,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李玉梅更是倒吸一口凉气,指着那幅字,声音都变了调:“哥……这……这是什么?霍去病?这……这落款是……?!”
李震岳看着家人震惊的表情,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爸,妈,您的儿子去年参加了跟阿三的边界自卫反击战,立了功。这就是表彰和……纪念。”
“不是……这……这也太大了吧!” 李玉梅激动得语无伦次,目光在哥哥和那幅字之间来回逡巡,“封狼居胥”啊,那是古代武将的最高荣耀!
而丁秋楠,在最初的震撼之后,猛地转过头,紧紧抱住了李震岳的胳膊,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她不像公婆和小姑那样只看到荣耀,她从那四个杀气腾腾的字和“当代霍去病”的比拟中,瞬间嗅到了浓烈的、极度危险的气息!霍去病功盖天下,却英年早逝,她的丈夫……
“你……你是不是做了什么危险的任务?你从来没细说过!” 她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指甲几乎要掐进他的臂膀里。
李震岳感受到妻子的恐惧,心中一软,伸手将她揽入怀中,用轻松的口吻安慰道:“没什么危险,真的。
就是坐了趟飞机,去了趟新德里,顺便在阿三的总统府里‘住’了一晚而已。”
他说得云淡风轻,仿佛只是出了一趟普通的差。
但这轻描淡写的话语,却如同惊雷般在丁秋楠耳边炸响。
深入敌国首都,夜宿总统府?!这其中的惊心动魄,她简直不敢细想!
“震岳……” 千言万语堵在喉咙口,最终只化作一声带着哽咽的低唤。
她将头深深埋进他宽阔而坚实的胸膛,仿佛这样才能确认他的安然无恙,才能驱散那后知后觉、席卷而来的巨大恐惧。
李震岳不再多言,只是用那双握惯了钢枪此刻却无比温柔的大手,一下下,轻轻地拍着妻子的后背,无声地传递着安抚和力量。
倒座房里,那幅承载着无上荣光与惊险过往的字静静地摊在桌上,“封狼居胥”四个大字在从门缝透进的微光中,仿佛仍在吞吐着昔日的铁血与豪情。
房间里陷入了短暂的寂静,只有几人略显粗重的呼吸声。那幅字仿佛带着无形的力量,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心头,不仅仅是荣耀,更是一种难以言喻的震撼。
过了好半晌,李铁才长长地舒出一口气,仿佛刚才一直屏着呼吸。
他张了张嘴,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和颤抖:“大儿,这……” 千言万语堵在喉咙口,却不知从何问起。他知道儿子当了兵,立了功,却从未想过,这功劳竟大到能惊动那位老人,并获得如此堪比古之冠军侯的至高评价!
李震岳看着父亲眼中翻涌的复杂情绪,郑重地点了点头,语气沉稳而坚定:“爸,这就是我们家的传家宝。”
他目光转向母亲肖二丫,“妈,以后院里那些鸡毛蒜皮的闲言碎语、勾心斗角,您一概不用往心里去。这东西,就是咱家的‘尚方宝剑’。”
他指的不仅是字本身,更是其所代表的功勋和认可,这足以让任何想用身份、辈分压人的人掂量掂量。
肖二丫此刻心潮澎湃,先前因易中海那点不痛快早已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扬眉吐气的踏实感和巨大的自豪。
她连连点头,语气急切又带着几分敬畏:“大儿,看完了快收起来,这东西太金贵了,一定得保管好!”
“好了妈,我这就收起来。” 李震岳应着,动作极其轻柔小心,如同对待易碎的珍宝。他仔细地将卷轴重新卷好,放入竹筒,盖紧盖子,再用石灰包仔细埋好,盖上紫檀木盒,最后“咔哒”一声落锁。
这一系列动作,充满了仪式感。
肖二丫又看向还在盯着那空箱子、眼神发亮、脸上抑制不住兴奋与骄傲的小女儿李玉梅,表情严肃地叮嘱:“丫头,记住了,这事关你哥的前程和安危,绝对不能出去炫耀,跟谁都不能提半个字!听见没有?”
李玉梅被母亲的严肃震慑,缩了缩脖子,吐了吐舌头,也压低了声音:“妈,我知道轻重,您放心,我保证守口如瓶!”
她心里却像揣了个小太阳,暖烘烘、亮堂堂的,哥哥的形象在她心中变得无比高大,仿佛带着传奇的光环。
从这天起,李家人的精气神确实发生了微妙而明显的变化。
那种变化并非趾高气扬,而是一种由内而外的底气与从容。走路时腰板更直了,眼神更坚定了,待人接物反而更加平和宽厚,带着一种不再计较琐屑纷争的豁达。
连四合院里的邻居们都隐约感觉到,老李一家人似乎比以前更“和蔼”了,那种和气,是建立在某种他们无法触及的、坚实的根基之上的。
……
周一,李震岳回到了特战营营部。
处理完积压的公务,签阅了几份文件后,他靠在椅背上,目光投向窗外操场上正在训练的士兵,思绪却飘向了别处。
他想起了上次与秦团长、刘组长他们喝酒时谈到的神枪手培训,想起了装备,也想起了一些在实战中遇到的不便。
一个模糊的念头在他脑中逐渐清晰、成型。他沉吟片刻,拿起桌上的军用电话,要了一个号码。
“喂,秦团长吗?我,李震岳。”
“震岳啊,什么事?是不是神枪手培训计划有眉目了?” 电话那头传来秦团长洪亮的声音。
“培训的事正在筹备。今天找您,是想到一个小玩意,估计你们警卫局能用上。” 李震岳说道。
“哦?什么东西?” 秦团长的语气带上了兴趣。
“具体结构我画了个草图,但我这里条件有限,做不出精细的样品。您要是今天有空,咱们一起去趟红星轧钢厂,他们那边的钳工、铣工技术过硬,应该能搞定。” 李震岳提议道。
“轧钢厂?行!我下午两点后有空。” 秦团长很爽快。
“好,那我先跟轧钢厂那边预约好。下午两点,厂门口见。”
挂断秦团长的电话,李震岳又拨通了另一个号码。
“喂,李主任,你好,我是李震岳。”
“哎呦!李营长!老弟!你这可是稀客啊!”
电话那头,轧钢厂李主任的声音热情洋溢,“早就听说你高升调到北京了,怎么才给老哥我打电话?是不是把我给忘了?”
“李老哥言重了,实在是刚来,千头万绪,忙得脚不沾地。”
李震岳笑着解释,“这不,一有事就想到你了嘛。今天下午两点,我带个人去你们厂子,有点东西想请你们帮忙制作一下,你看方便吗?”
李主任的好奇心被勾了起来,压低声音问:“老弟,透个底,是军用的新玩意儿?” 能和部队,尤其是李震岳这样的精锐部队合作,对轧钢厂来说也是好事。
李震岳笑了笑,卖了个关子:“呵呵,等下午到了你就知道了。保证是个有意思的东西。”
“成!那我就恭候大驾了!下午见!”
下午两点,两辆军绿色吉普车一前一后,准时停在了红星轧钢厂气派的大门口。
厂办的李主任已经带着两名干部在门口等候了。
简单寒暄、登记之后,两辆吉普车直接开进了厂区,朝着办公楼的方向驶去,引得路过的工人们纷纷侧目,猜测着是什么重要人物来了。
车子在轧钢厂的办公楼前稳稳停住。
李怀德早已站在办公室门口等候,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热情笑容。
见到李震岳和一位陌生且气场沉稳的上校军官下车,他立刻快步迎上前。
“欢迎,欢迎两位领导莅临我们轧钢厂指导工作!” 李怀德热情地伸出双手。
李震岳作为中间人,自然地介绍道:“秦团长,这位是轧钢厂后勤部的李怀德主任。上次那批紧急的军用产品生产任务,就是李主任主持协调,完成得非常出色。”
他这话既是介绍,也是点明李怀德的能力和可靠性。
秦团长脸上露出恍然的神色,主动伸手与李怀德握了握,语气温和却自带一股不容忽视的威严:“李主任,你好,久仰了。”
他这话倒不全是客套,能高效完成军方任务的地方干部,总会给人留下印象。
李怀德感受到秦团长手掌的力度和那份属于军人的硬朗气质,态度更加郑重了几分:“秦团长,您太客气了!二位,请,我们到办公室里详谈。”
“好。”
李震岳和秦团长随着李怀德上了楼,走进他的办公室。
办公室宽敞明亮,陈设符合这个时代干部办公室的特色,除了宽大的办公桌椅,就是一套待客的沙发和几个装满书籍文件的书柜,简洁而实用。
“二位请坐。” 李怀德招呼着,转身去柜子里取茶叶和茶杯,“尝尝我这刚得的雨前龙井,可是好不容易从我老岳父那儿抠来的一小包。”
他话语里带着点熟稔的炫耀,意在拉近关系。
趁着李怀德泡茶的功夫,李震岳也没闲着。
他从随身携带的笔记本上撕下一张纸,又从上衣口袋抽出钢笔,略一沉吟,便俯身在茶几上勾勒起来。
他画得很快,线条简洁却精准。
首先是一个标准尺寸的公文包外形,接着,他重点描绘了包体内部的结构——四块可以灵活组合、嵌入夹层中的钢板,以及几个巧妙设计的卡扣和开关机构,用于固定和快速取用这些钢板。
他的思路非常清晰,这并非临时起意,而是基于对警卫工作特殊需求的深刻理解,在脑海中酝酿已久的设计。
秦团长原本端着李怀德递过来的茶杯,目光却不自觉地被李震岳笔下的草图吸引。他越看,眼神越是专注,身体也不由自主地微微前倾。
李震岳画完最后一笔,将草图推到秦团长面前,解释道:“秦团长,我觉得你们警卫局的同志,在某些特定场合,可能需要这么个东西。外观是普通的公文包,不显眼,不会引起不必要的关注或让领导反感。关键时刻,”
他点了点那四块钢板的示意位置,“它能提供有效的被动防护。具体的钢板厚度,以及使用什么型号的钢材才能在防护性和重量之间取得最佳平衡,我就不太懂了,这个需要你们提供参数,或者让厂里的师傅多试验几次。”
秦团长拿着那张纸,手指轻轻拂过那公文包的轮廓和内部的钢板结构,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他仿佛已经看到了这东西在实际应用中能发挥的作用:“妙啊!这想法太好了!确实是‘盾牌’,而且是能随身携带、毫不突兀的‘盾牌’!这东西要是做出来,在很多不便明着携带防护装备的场合,能起大作用!”
他由衷地赞叹,看向李震岳的目光更多了几分欣赏。这位战斗英雄,不仅战场上勇猛,心思竟也如此缜密,总能想到点子上。
这时,李怀德也泡好了三杯茶,端着走了过来。
见两人对着一张纸讨论得投入,也好奇地凑近。秦团长顺手将草图递给他看。
李怀德接过纸,初看时有些疑惑,但仔细分辨了公文包内的结构后,脸上立刻露出了了然和钦佩的神色:“李营长,您这脑子是怎么长的?这设计,绝了!”
他看向李震岳,又看向秦团长,立刻表态:“秦团长,李营长,这东西原理不复杂,关键在于材料和做工。钢板我们厂里有现成的各种型号可以试验,皮革外包的话,我认识可靠的皮革厂朋友,可以协调定制。给我五天时间,我亲自盯着,做出几个样品来,您看如何?”
秦团长对这个效率非常满意,当即拍板:“好!那就辛苦李主任了。所需的一切经费,由我们警卫局负责,你这边先垫付,事后凭票报销。”
“经费好说,保证完成任务!” 李怀德拍着胸脯保证,能接下警卫局的订单,对轧钢厂和他个人都是好事。
事情谈妥,李震岳和秦团长又喝了口茶,与李怀德闲聊了几句厂里的生产情况,便起身告辞。
李怀德一直将两人送到楼下吉普车旁,目送车子驶离厂区,才心情愉悦地转身回去,立刻开始着手安排样品制作事宜。
回部队的路上,秦团长心情明显很好,对李震岳说:“震岳,你这脑袋瓜子,不去搞装备研发真是可惜了。这东西要成了,可是解决了我们一个大难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