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尖在稿纸上沙沙作响,李震岳最终圈定了名单:
“顾长顺、孙德力,加四个提干的班长,十五名三连老兵。”
这是与熊营长反复磋商后确定的最佳阵容。
放下钢笔,他轻轻叩击桌面——一个连队的骨架这就搭起来了。
窗外传来士兵晨练的呼号声,与脑海中特战营的蓝图交织成激昂的乐章。
调动手续在干部部一路绿灯。
盖着130师大印的调令像展开的翅膀,把二十一个精兵强将送往北京。
李震岳特意派了两辆军卡前往火车站,车轮碾过扬尘的道路,如同迎接失散已久的亲人。
营区调整方案很快批下:原一团仓库区立起“特战营”的木牌,斑驳的墙面粉刷一新,单双杠器械在操场上投下整齐的影子。
任命会议上,李震岳的声音铿锵有力:
“顾长顺任侦察二连代连长,孙德力任侦察一连副连长。原一连副连长调二连锻炼...”
四个提干的班长如种子般撒向各连,十五名老兵全部担任班长——这是他对老战友最郑重的托付。
训练步入正轨后,李震岳反而清闲下来。
他站在观测台上,看着顾长顺带着战士进行战术渗透,动作里还带着藏南雪山的印记。
每晚思想教育课后,他雷打不动地开设军事讲座——从迂回包抄到心理战,从坎尼会战讲到四渡赤水。
起初他开着吉普车回四合院,直到发现孩子们围着军车嬉闹,邻居们敬畏的目光里带着疏离。
第二周他换乘三轮摩托车。
为了方便摩托车进出,李震岳和父亲做了四块三角垫木。
每次用完他都仔细收回家——倒不是小气,实在是贾张氏连公厕的草纸都敢顺,这几块好木料怕是难逃毒手。
周一清晨六点半,天色刚蒙蒙亮。
李震岳轻手轻脚地吻别妻儿,三个小家伙还在熟睡,丁秋楠的睫毛在晨光中微微颤动。
他把摩托车推出院门,突然想起什么,又折返把垫木收到屋檐下。
长安街上行人稀疏,三轮摩托突突地行驶在薄雾中。
经过交道口一条胡同时,他瞥见个熟悉的身影——分局陈副局长正猫腰躲在墙后,额头上全是汗。
李震岳调转车头驶近。陈局先是一惊,待看清来人后眼睛一亮:“震岳?你调回北京了?”
“刚回来,正想过几天找您喝茶。这是有任务?”
“潜伏十几年的老特务。”
陈局压低声音,“平时装瘸扫大街,前天喝醉说漏嘴了。现在劫持了三个人质,身上捆着炸药包,僵持一整夜了。”
李震岳皱眉:“都新社会了还负隅顽抗...”
“马上到上班高峰了。”
陈局焦急地看表,“我们准备强攻,但你既然路过...帮老哥掌掌眼?”
李震岳点头,借着晨曦观察那座独门四合院。
大门虚掩着,能看见四条人影在照壁后晃动。三个被捆的人质像木桩般立着,桌椅乱七八糟堆成障碍物,碎玻璃在窗框上闪着寒光。
李震岳屏息观察两分钟后,躬身退回掩体后。
晨光正好斜照在目标院落,将东厢房前的狭小空地照得清清楚楚。
“陈局,东西两侧院墙能找到射击点。”
他压低声音,“安排神枪手定点清除,比强攻风险小。”
陈局长一把抓住他的胳膊:“震岳,你来当这个射手行不行?”
“这需要高精度步枪,我今天没带配枪。”
“我向上级申请行动延时!”陈局长目光灼灼,“你去取枪,需要多久?”
李震岳看了眼手表:“给我个望远镜,再调两个灵活的小伙子听我指挥。另外需要木工搭个稳固的射击平台。”他顿了顿,“还得借电话一用。”
临时指挥设在不远处的四合院内,电话线像蜘蛛网般缠在石榴树上。
李震岳抓起听筒:
“接70师特战营,编号xxxxx。”
“营长?”接电话的张干事声音诧异。
“去枪械室取我的定制步枪,配10发专用弹。派人紧急送到二道口公安局,这边有紧急任务。向教导员报告,我上午延迟到岗。”
他重新返回现场,像猎豹般匍匐穿行在五个预选点位。
最终停在东侧第二个位置——这里既能避开正门的视线死角,又有棵老槐树提供天然掩护。
“在这里搭平台。”他比划着,“两米见方,高出墙头一米二,必须绝对稳固。”
木工们立即行动,挖坑立桩的闷响、锯木头的嘶鸣、锤击榫卯的敲打声此起彼伏。
当朝阳完全跃上屋檐时,一个散发着松木清香的射击台已然矗立。
李震岳轻轻踩上台面,木板纹丝不动。
他举起望远镜,那个挟持人质的佝偻身影,此刻在十字分割线中清晰可见。
李震岳再次踏上射击台,军靴踩在松木板上发出沉稳的声响。
他示意埋伏在对面墙头的公安干警稍作移动,用身体构成视觉屏障。
半小时后,一辆军用三轮摩托疾驰而至。通讯员将一个油布包双手递上:“营长,您的枪!”
掀开油布,那支保养得锃光瓦亮的五六式半自动步枪静静躺着。
李震岳利落地检查枪械——膛线完好,标尺归零,十发子弹泛着黄铜光泽。
虽然不是专业狙击枪,但百米距离足够精准狙杀。
他俯身趴下,脸颊轻贴枪托。
透过机械瞄具,那个佝偻的身影在缺口与准星间微微晃动。
“两分钟后行动。”他的声音如同绷紧的弓弦,“听到枪声,你们就按计划突击。”
晨风吹过槐树叶,沙沙作响。
他缓缓吐尽肺中空气,在心跳间隙扣动扳机——
“砰!”
子弹穿过碎玻璃窗,那个挟持人质十余小时的身影应声倒地。
公安战士如潮水般涌入院落,哭喊声与脚步声瞬间打破寂静。
几个年轻警员看见爆头的惨状,扶墙剧烈呕吐。
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混合着胃酸的气息,让这个清晨格外沉重。
陈局长跨过满地狼藉,紧紧握住李震岳的手:“震岳,今天多亏有你!”
“老哥客气了。”
陈局长望着特警队员搬运尸体,突然压低声音:“你们部队要是有退役的神枪手...”
“我这新建的特战营也缺骨干。”
李震岳苦笑,“等以后有人退役,第一个推荐给您。”
朝阳终于完全升起,金光洒在青砖灰瓦上。
两人交换联系方式时,谁都没注意到胡同口有个挎菜篮的老大妈,正死死盯着那具被抬走的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