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干事给李震岳安排的是一间标准的军官单人宿舍。
房间不大,但整洁肃静,一张单人床、一个木质衣柜、一张书桌和一把椅子,便是全部家当。崭新的洗漱用品整齐地摆在脸盆里。
李震岳将简单的行李放在床头,感受着这份不同于连队大通铺的安静,心知这是组织上为了让他更好休息的特殊照顾。
放下行李后,赵干事便带着他先去拍了快照,办理了至关重要的二级出入证,这意味着他在警卫局大院和后续任务区域拥有了相当大的行动自由。
接着又去后勤部门领了饭票和一套与他们制式相同的警卫局夏季军装。
换上合身的军装,看着镜中肩章上一毛两星的自己,李震岳深吸一口气,使命感愈发沉重。
在食堂简单吃过晚饭,味道比连队灶要好上不少,但他并无心品味。趁着傍晚凉快,他在营区僻静处活动了一下筋骨,打了趟拳,微微出汗便收了势。
回到宿舍,用凉水仔细擦洗了身体,祛除一路风尘与疲惫,随后便早早躺下。
窗外是熟悉的北方夜空,他强迫自己清除杂念,很快就进入了沉沉的睡眠。这一觉,睡得格外香甜踏实,将连日的舟车劳顿一扫而空。
第二天清晨,嘹亮的起床军号准时划破黎明的寂静。
李震岳瞬间睁眼,利落地起身。多年的习惯让他只用了几分钟,就将被子叠成了一个棱角分明的“豆腐块”。
随即出门,跟着警卫局的官兵们一起出早操。
晨光中,整齐的步伐和口号声,让他迅速融入了这里的节奏。
早餐后,赵干事准时出现,领着李震岳以及另外两名同样气质精悍的军人来到了团部。秦副团长早已在办公室等候,神色比昨日舒缓了些,但眼神依旧锐利。
四人站定,齐刷刷敬礼。
秦副团长回礼,目光在三人脸上逐一扫过,最后在李震岳身上多停留了一瞬,开门见山:
“时间紧迫,我把情况再明确一下。你们三个,今天编入特勤局外围行动组,跟随访问团行程。那个安德烈,嚣张惯了,很可能还会借机挑衅。”他指了指李震岳,“李震岳,你第一个上!”又指向另外两人,“安吉林,你第二个!马林,你第三个!就按这个顺序,没有命令,不得擅自行动!都清楚了吗?”
“是!清楚!”三人异口同声,声音铿锵。
“好!出发吧!”秦副团长大手一挥。
赵干事领着三人快步走出团部,院子里,一辆草绿色的吉普车已经发动。上车坐定,吉普车缓缓驶出警卫局大院。
车内气氛有些沉默。坐在李震岳旁边,那位手掌异常宽厚、指节粗大的汉子率先打破了沉默,伸出手,声音浑厚:
“认识一下,安吉林,练的是家传的铁砂掌。”他的手掌布满老茧,触感粗糙如砂纸。
另一侧那位双腿显得格外修长有力的军人也伸出手,笑容爽朗:“马林,弹腿。”
李震岳与两人分别握手,能感受到他们手上传来的不俗力道和那份同为武者的气息,他简洁地自我介绍:“李震岳,擅长散打。”
简单的交流,瞬间拉近了三人之间的距离。
他们都是被紧急召来应对同一挑战的,虽门派不同,但目标一致。
吉普车穿过逐渐喧嚣起来的市区,朝着郊外驶去。
根据行程,今天老毛子军事访问团将参观首都防卫师的日常训练。
谁都知道,在那看似友好的交流场合下,潜藏着怎样的暗流与即将爆发的冲突。
首都防卫师的营门处,负责迎接的师领导们脸上挂着礼节性的笑容,眼神深处却难掩一丝紧张。
谁都知道,这群外表友好的“老大哥”代表团里,藏着一条随时可能咬人的“疯狗”。
访问团的十几名老毛子军官在中方人员的陪同下,依次观看了部队的常规训练——精准射击、杀气腾腾的刺刀拼杀、一丝不苟的装备保养。
整个过程看似顺利,但那股无形的压力始终弥漫在空气中。
眼看参观行程即将结束,队伍正要转向师部大楼进行座谈,那个令人头疼的安德烈果然站了出来。
他身材高大魁梧,接近一米九的个头如同棕熊,用带着浓重口音的俄语大声说道,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
“你们的军事素养很不错,但我更想见识一下中国军人的徒手格斗能力,不知道能不能安排一下?”一旁的翻译官脸色微变,但还是如实翻译了出来。
防卫师师长的脸瞬间就黑了下来,腮帮子的肌肉紧了紧。政委则不动声色地向后微微招了招手。
一直处于待命状态的李震岳、安吉林、马林以及赵干事四人,立刻小跑上前,在领导侧后方立定。
安德烈那双蓝色的眼睛扫过李震岳三人,目光在他们因长期握拳或击打硬物而形成的老茧上停留片刻,脸上露出一个意味深长、混合着嘲讽和兴奋的笑容,扭头用俄语对旁边的同伴肆无忌惮地说道:
“看吧,果然从别处找了些‘高手’来撑场面了。猜猜看,今天我需要打趴下几个?”
他身旁一位年纪稍长的苏联军官皱了皱眉,低声提醒:“安德烈,注意影响!你已经造成不必要的伤害了!”
两人的对话被翻译听得一清二楚,年轻翻译的脸因愤怒和屈辱涨得通红。
就在这时,李震岳向前一步,无视了嚣张的安德烈,直接向防卫师师长和政委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声音清晰而沉稳地问道:
“报告首长!请问,打到什么程度?”
这话问得太过直接,防卫师师长明显愣了一下,他没想到这个看起来比安德烈小了一号的年轻军官,开口竟是如此锋芒毕露。
但他立刻反应过来,眼中闪过一丝决绝和厉色,从牙缝里挤出命令:
“该怎么打,就怎么打!不必留手!打出中国军人的威风来!”
“是!”李震岳目光一凝,郑重领命,随即转身,平静地走向场中。
安德烈看着走到自己面前的李震岳,脸上轻蔑之色更浓,随意地架起标准的拳击姿势,双拳护住下颌,脚步轻盈地跳跃着,勾了勾手:
“来吧,黄皮小子!”
李震岳没有任何犹豫,更无多余的废话。
启动!滑步近身!一记迅猛的低扫腿如同铁棍般狠狠扫在安德烈的小腿胫骨上!
“砰!”一声闷响。
安德烈脸上的轻松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丝痛楚和惊讶,这力道远超他的预期!
不等他调整,李震岳第二记低扫腿又至,精准地踢在同一个部位!
“呃!”安德烈疼得龇牙咧嘴,小腿传来钻心的酸麻感。
当李震岳第三腿抬起时,安德烈下意识屈膝抬腿进行防御。然而,这正中李震岳下怀!只见他腰胯猛地发力,抬起的腿在空中诡异地变线,一记刁钻狠辣的变线侧高踢(侧高踢)如同甩出的鞭子,绕过安德烈的防御,直取其太阳穴!
安德烈大惊,慌忙侧头闪避,靴底擦着他的颧骨掠过,火辣辣的疼!这一下让他重心不稳,晃动着向前扑来,试图用擅长的重拳抱住李震岳近身缠斗。
李震岳岂会让他得逞?他如同灵猫般侧身避开对方含怒击出的直拳,同时身体借助旋转之力,一记迅雷不及掩耳的旋转肘击,手肘如同出膛的炮弹,结结实实地轰在安德烈的胸口位置!
“咚!”
一声让人心头发颤的沉重撞击声响起!
安德烈前冲的势头戛然而止,庞大的身躯猛地一僵,那双蓝色的眼睛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愕和痛苦,他下意识地捂住胸口,想要吸气却仿佛被堵住了气管,脸色瞬间由红变紫,然后如同被砍倒的大树般,“砰”地一声,直挺挺地向前栽倒在地,溅起一片尘土!
整个交手过程,快如闪电,不过短短十数秒!
刚才还喧嚣的训练场,瞬间陷入了一片死寂。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场中那个收势而立、气息平稳的中国军官。
肘尖传来的触感清晰无比——那是骨骼断裂的脆响。李震岳心中一凛,瞬间判断:‘至少断了两根。’
方才还不可一世的安德烈,此刻像只被戳破的皮球瘫软在地,捂着凹陷的胸膛用俄语哀嚎:В医生!快!肋骨断了!
苏联访问团成员顿时乱作一团,七手八脚围上来。
当看到安德烈煞白的脸色和反常的呼吸频率,众人看向李震岳的眼神里充满了惊惧。
随行军医快速检查后,用担架将人抬往军区医院。这场闹剧般的挑衅,最终以自食其果告终。
当晚的警卫局小食堂灯火通明。
秦副团长特意吩咐炊事班加了几个硬菜,当茅台酒瓶开启的瞬间,醇厚的酒香瞬间弥漫开来。
好小子!老秦重重拍着李震岳的肩膀,眼眶有些发红,小赵把现场每个细节都告诉我了!那一肘漂亮!就该让这些老毛子知道,中国人的血性从来都没丢!他说着仰头饮尽杯中酒,辛辣的液体仿佛浇灭了连日来的憋闷。
李震岳举杯起身:首长,我只是做了军人该做的事。
叫什么首长!老秦佯怒拍桌,今天这儿只有老秦!他凑近压低声音:你老实跟我说,这套散打能不能在全军推广?
我们师去年就开始普及了。李震岳取出随身携带的训练手册。
只要坚持训练,三个月就能形成基本战斗力。
老秦仔细翻看着手册上的图示,突然攥紧纸页:要是早个半年......我们那些同志也不会......话到此处戛然而止,仰头又灌下一杯酒。
这夜茅台喝了四瓶,最后是赵干事把烂醉如泥的众人挨个送回宿舍。
次日清晨,李震岳强忍着头痛给作训处拨通电话。
刚报完姓名,听筒里就传来杨处长爽朗的笑声:捷报今早就传到师部了!好小子!给咱们二师长脸!你的探亲假从现在正式开始,好好陪陪家人!
挂断电话后,李震岳整理军容来到秦副团长办公室。
见他提着行李,老秦急忙起身:这么急着归队?
处长特批了探亲假。李震岳笑着解释,家门口了要回去看看。
南锣鼓巷95号?老秦准确报出地址,转头朝门外喊:小赵!把我备的礼拿来!
当赵干事抱着整箱茅台进来时,李震岳急忙推拒:这太贵重了!
贵重?老秦眼睛一瞪,你给国家挣的脸面值多少瓶茅台?他用力把箱子塞进李震岳怀中,带给你父亲!就说是个老兵的心意!这是命令!」
吉普车驶出警卫局大门时,李震岳从后视镜里看见,那位素来威严的副团长始终立在门口,朝着他离开的方向敬着军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