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以食为天。
云澈有些低估粮食在古人心里的地位，就连陆鸣也看轻了粮食对连云峰权力构架的冲击。
毕竟陆鸣不管是在山寨学武，还是下山跟家人团聚，亦或者外出进军中，大多数情况下他都能吃饱饭。
而不是像寨里其他人那样，有的吃，但吃不饱。
山神这次赐粮比前几次的蔬果和一些不合时宜的闲散庄稼，少量柴火要让人震惊。
几百石粮食，填满新修的仓库，还全是上好的细粮，堪比麦种级别的优中选优。
这已经不是随手给点小恩小惠索要香火供奉那么简单了，这是山神在给连云峰上下展示兜底的能力！
什么刮风下雨闹蝗灾，信我有饭吃！
拥有梦境田地的云澈也确实能做到这一点，所以他只担心水源问题，没有水浇庄稼不要紧，保住人日常饮用就行。
最怕连喝的水都没有，那样粮食也没用了。
“修水库理沟渠存水？”
“对，山神老爷有的是粮食，但直接发粮食难免让人心生惰性，不利于他老人家修功德。
所以让他们自己干活换口粮吃，再按劳发些银钱，这冬日里做活虽辛苦，倒也不至于招人埋怨。”
议事大屋里，陆鸣端坐主位，其余当家和族老围坐一圈，听着他的提议若有所思。
“先前弟妹也曾提过此事，不过那时候煤还没做出来，我就没放在心上，现在想来，山神老爷早有启示，是我们行动慢了，总是心有疑虑的缘故。”
二当家杨蛟率先响应，也主动认错表示支持。
其余族老因为有的在山下，消息迟缓，没听说过这个，不过此时也不影响他们看得出这里面的长远打算。
山神不是发粮食找他们跪拜要香火，是在实实在在为连云峰的未来考虑。
把那些费事的活计做好，将来即便他老人家飞升，位列仙班，无需再发粮食，大家也能安居乐业，自食其力。
“我们同意。”
“这事需尽快办。”
“库房这边也可以派人计算工筹。”
在一众应承声中，大当家秦风提出了不同意见。
“我同意加修水库，但是山下的房子还修不修？若是停了，用什么理由停？岂不是要把山神老爷送粮的事公布于众？”
他敲了敲桌子，凝声道：“粮食的事不能松口，一旦公布出去，下面的人绝不会老老实实听令行事，他们会跟我们要粮，我们自己的父母兄弟，老婆孩子，也会跟我们要粮。
到时这粮，我们给还是不给？”
秦风能做到大当家这个位置，当然不只是会冲杀就行，在其他各方面的眼光也远超常人。
一席话把跃跃欲试的众人给摁住，纷纷又想起该如何解释停止复建房屋的事。
连云峰的人口虽然有大几千近万，但可用的劳动力并没有那么多。
老弱妇孺占了近半人口，剩下的人要维持山寨驻扎，维持必要的防范措施，再分出一部分挖煤运土。
制煤晾晒倒是可以交给寨里的匠人家眷分担，可以节省点人力，但还有巡山的一部分人，以及现在各家住在山洞，要防范野兽扑人……
七七八八算下来，能节省下人力去修房子的，都是家里男丁稍宽裕的，但凡紧张点，都只能先帮别人家修，再求别人家帮忙来修自己家。
这种情况下，让他们不修房子，来修水库之类的工程，确实困难。
连云峰毕竟不是官府那种制度，不来服徭役就强行抓走，敢跑砍头抄家。
这个小型集体制度风险均摊，收益均摊，人人都要付出，人人都有回报，这也是云澈觉得它更接近文明社会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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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屋里的议事不许任何人接近，就连最初知道山神赐粮的人也全被恐吓封口。
只有山神庙的匠人和李大驴一伙人仍旧不停工地劳作，继续为山神庙添砖加瓦。
云澈一觉醒来，照常是日上三竿。
伴着母鸡咯咯咯的欢快叫声，它用下蛋来交换生存的食物，吃的很是开心。
厨房里传来的饭菜香味也不断刺激着云澈的嗅觉，肚子咕噜噜的叫个不停。
在缺乏保暖措施的情况下，身体会通过燃烧脂肪来御寒，体内的食物消化也会变得更快。
所以只要饭菜豪赤，他很少有胃口不好的时候。
“今天做什么好吃的，怎么闻着有股子肉味？”
陆鸣上次出去巡山狩猎分的肉给家里带走些，留下的不多，已经被他嚯嚯完了，王婶自己也没搞肉的门路，云澈有些好奇哪来的肉。
“大厨房给的，天蒙蒙亮我过来的时候那边在路上给我的，看样子本来就打算送过来，看见我就直接给我了。”
王婶来了也没有直接做饭，先收拾了锅碗瓢盆和鸡笼，等差不多才开始做。
云澈回笼觉睡得深，没被吵醒。
“嗯，那多半是昨晚山神显灵了。”
穿好衣服，他悄悄告诉了王婶山神赐粮的事，也省得这大妈老是一副他用屁股换白面的表情看他。
“噫！还是亏了，咱们晚买些，能省不少钱嘞！”
王婶调整了节省的角度，依旧觉得亏。
不过家里的银钱确实不多了，陆鸣的家当还剩八两多点，回头从山神庙拿来些，给他补足。
云澈一边想，一边坐下吃饭，跟王婶商量中午吃啥，晚上吃啥，还有即将要干的活计，日子过得充实。
不过直到他们做到下半晌，陆鸣依旧没有回来，听说大屋那边儿还在议事。
邻居家的老嫂子说这次议事比上次九村十八寨分家的时间还长。
“……可能要出大事了，庙祝娘子你听没听说什么信儿？”
一众媳妇婆子老嫂子探究的目光紧紧盯着云澈，把云澈看的都有些不自在。
心说不就是一万多斤粮食，至于开半天会？
发下去一人还不到两斤……
不过大屋搂着没露信儿，他也没那么爱显摆，把粮食的事到处宣扬。
“这我可不知道，反正多半是好事，咱们有山神老爷看顾，时不时家里多几斤粮食青菜，可比以往强多了。”
说起山神老爷，大家顿时又转了话题，满口都是赞美，互相约着哪天去烧香拜拜。
日头西斜的时候，闲坐做活的人开始散场，准备回家做晚饭等家里男人回来吃，寨里的大钟咚咚咚响了起来。
听的人一阵紧张，纷纷嘱咐家里孩子锁好门窗，朝钟声响起的地方跑去。
云澈自然也不例外，把鸡笼往邻居家一塞，跟王婶一块儿凑热闹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