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没有升起来的时候,被雪水浸湿的泥土不会显得泥泞,让人难以接受。
这样的土路踩上去是一种结实的像冰沙一样的触感,咯吱咯吱作响。
直到太阳升起,地面解冻,那些泥泞才会暴露出来。
而到了下午,太阳慢慢落下,地面的泥泞又重新开始凝固,直至雪水完全沉浸下去,这种周而复始的结冻解冻的过程才会消失。
云澈就是这样从早上出发,到下半晌地面开始凝固时才随着来接他的陆鸣回寨里。
他今天去后山养牲口的地方逛了逛,慰问一下负责饲养的孤寡老人,传达山神对他们的温暖。
陆鸣本来不放心,说让王婶跟着他,但家里的鸡和煤都得有人看着,云澈直接拒绝了。
他又不是真的年轻漂亮小媳妇……
晚风穿过群山的羁绊,邀林间枝头未化的积雪共舞,卷起优美的弧度,洒在漫步的行人身上。
“你走那么快干嘛?腿长了不起啊?”
“这也不能怪我啊,我一步就走这么长,你又不让我背你。”
听到媳妇的抱怨,陆鸣离云澈三五步的距离停住脚步侧身,眼里满是戏谑。
早上背他顺手捏了两下,当即就翻身不让背了,还说再也不让他背。
现在天可是快黑了……
云澈哪里看不出他什么心思,只是这阵子调情……
不对,是调教!
这阵子他试着调教陆鸣,想要把陆鸣变成他的形状,但陆鸣似乎察觉了,也在反向给他灌迷魂汤,想把他培养成娇妻。
两人在这件事上开启了擂台模式,你来我往兴致高昂。
云澈胜在理论知识扎实,陆鸣全靠建模超标碾压,两人各有胜负,暂时没有停战的架势。
现在陆鸣就是利用天快黑了,多走快几步,故意吓唬他,想让他低头上背,任凭揉捏。
但……
“呜~呜~”
想硬着头皮不顺服的云澈听见隐隐传来的狼嚎,心里一激灵暗道小命要紧,随即扬起笑脸:“那你求我,我就让你背了啊,谁让你这么听话的?”
冬日余晖照在少年明媚的笑脸上格外温暖,扫去那几分秀气,眉眼英气十足,如渡了一层小麦的金黄般喜人,叫人挪不开眼。
明明是不讲道理的话,偏生从他嘴里说出来,就是让人忍不住想顺从。
陆鸣心里已经应了,身体也矮下来做好背人的姿势,嘴上却犹自逞强:“你也太难伺候了,听话你要说我,不听话你更要耍脾气。”
云澈自知理亏,也不真让他求才肯上背,笑嘻嘻勾住陆鸣脖子一蹿,有免费坐骑不坐白不坐。
感觉背后一沉,陆鸣起身兜着两条腿,稳稳背着人迈步往寨子里走,手上也没有不老实。
“过两天有喜事,寨里把各个寨子的寡妇搜罗起来,要给李大驴那些人相亲,仓库也建的差不多了,得提前求山神赐下粮食,好大办一场。”
云澈闻言点头:“山神老爷应该都准备好了。”
冬季是很难熬的,如果家庭成员齐全再加上寨里救济帮衬,家里男人结伴去山下重建房屋,将就着也就过去了,未来也有指望。
但寡妇没有这个能力独自生存。
哪怕她没有孩子拖累,仅凭她自己,也无法完成山洞山下来回跑,搞定重建房屋这个工作。
而男人们也不愿意跟寡妇结伴重建房屋,嫌她力气小,拖后腿。
所以寡妇再嫁,是一件迫在眉睫的事。
总不能让这些人摊在寨子里。
陆鸣背着云澈两人小声说着话,对各个山头指指点点,又对山外的哪个方向有什么嘀嘀咕咕,时不时响起笑声,俨然相处的极为融洽。
不多时就到了寨子附近。
高处放哨警戒的小伙子远远看到落日余晖下的两人,心里羡慕不已,要是自己以后的媳妇儿也这么漂亮该多好。
但转念想到自家相看过的姑娘,心里的火熄灭大半……
唉,过日子,实实在在就好。
“是他五叔和婶子吗?”
一道惊喜的声音响起,把进了寨子追着陆鸣捶的云澈给喊住了。
云澈听着声音耳熟,下意识回头,对说话的人上下打量,连带着假做瑟缩的陆鸣也停住脚步。
“你是?三嫂?”
“对呢,是我,你们这是刚回来?我前些日子还去你们家谢你们来着,没看见你们,听二婶说你们上山了,不想在这儿碰见了。”
苗三嫂很是惊喜地看着两人,但眼中一闪而过的讪色却表明,并不是凑巧碰见。
事实也确实如此。
两人打了招呼,邀请苗三嫂去家里坐坐,苗三嫂二话不说应下,中途传达了她二叔也就是陆老汉再次喊陆鸣夫妻俩回去的事。
又说些家常寒暄,直到进屋才说不好意思的说明来意。
“就是听说寨里收了批外面的人,想问问他五叔有没有熟悉的……孩子他爹走了,我一个妇道人家,实在艰难……”
苗三嫂涨红了脸,对这件事难以启齿,却不得不开这个口。
若非万不得已,她也不会托亡夫的堂兄弟给自己找男人,实在是没办法。
“嗯,那批人是跟阿鸣熟悉些,他们就是当初救你们母子的那批,现在在山神庙里帮忙建庙。”
云澈看陆鸣脸色不太好,索性接过话茬,省得苗三嫂难堪。
毕竟这世道一个人过日子确实艰难,无论男女,独身一人很难活下去,更别提带着俩孩子。
苗三嫂改嫁也没错。
“我听说了,是我娘来告诉我的,我昨晚也去了他奶奶家,婆母的意思是随我,但希望不要给儿子改姓,给阿振留个香火。
所以我也想着让他五叔帮着看一眼,我还能生,也能干活,孩子只要留着阿振的姓养大,将来他大伯那边管婚嫁,不会拖累人的。”
她没有提更小的那个,因为娘家嫂子那边接去了,那个孩子太小,会影响她再生孩子和干活。
或许是给堂兄留香火的事戳中了陆鸣的小心思,他的神色缓和许多,总算点头应下。
“我之前没怎么留意过,明天我问问他们头儿,这事他们自己人还是自己最清楚,咱们外人看,只能看表象。”
听到陆鸣松口,苗三嫂的心不由松快几分,连声道谢。
王婶在隔壁厨房听着话说个差不多,才把饭菜端上来,张罗大家吃饭。
一个多月没见绿色菜叶子的苗三嫂本来要走,硬生生被菜给留下了,厚着脸皮吃了顿饭。
等送走千恩万谢的苗三嫂,陆鸣轻车熟路地关门上栓,准备热水给媳妇洗脚。
云澈这段日子已经察觉到这货有点特殊癖好,所以也由着他伺候,心情好的时候还哼个曲儿勾搭一下。
不过今晚的陆鸣明显有点心不在焉。
老老实实给洗完了脚,上床抱着一声不吭的想事儿。
“你想什么呢?阿振哥已经死了,三嫂一个人没办法,不改嫁活不下去。
你换位思考一下,如果是三嫂死了,剩下阿振哥一个人带俩孩子,你会看着他不准他再娶吗?”
云澈以为传统保守的古人替他堂兄感到不平,于是主动出言开解。
毕竟三嫂要是嫁给李大驴那边的人,以后见面的机会还多着呢,总不能让陆鸣跟那边的人有芥蒂。
“我要是死了,你会不会改嫁?”
陆鸣闷了半晌,沉沉问出一句话,把云澈雷得里焦外嫩,抬腿就踢了一脚。
“嫁你妹啊嫁!我一个大男人很喜欢嫁人吗?”
陆鸣吃痛,狠狠搂住云澈,像是要把他揉进身体里,合二为一。
“我妹也不行!你这辈子都不许再嫁再娶,不管我活着还是死了,你就只能守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