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位者除了威严,也要展示出足够的怜悯来匹配他的地位。
什么冰山王爷和冷酷将军,还有残暴皇帝,这些人通常是一种不合理的存在,这些不合理的存在往往很快就会被推倒,湮灭在它应有的结局里。
绝不是甜甜的恋爱收尾……
没有人可以整天垮着张驴脸,对所有人冷眼,别人还要上赶着跪舔。
哪怕皇帝和大将军也要广施恩泽,号称爱民如子,爱兵如子。
至于他们的孩子会不会真的像百姓一样吃糠咽菜,在军阵里冲锋搏杀,那就无人得知了。
陆鸣的亲和力很好。
实际上长得好看的人在社交方面只要不是太低能,他们有着让人难以想象的破冰优势,一举一动,一个眼神一个微笑,都能迅速拉近距离。
巡山狩猎出发不到一天,这支二十人的队伍就隐隐有以陆鸣为核心的趋势,就连小队长也对这个年轻人青睐有加,完全没有被夺权的危机意识。
“下了一晚,这天气是遭不住,恐怕不能按时报点了。”
有经验的小队长敲着树干上寒冰,嘴里和鼻腔不断喷吐热气。
巡山是主要任务,查看兽夹子,打猎都是顺手的次要任务。
不过眼下这个情况,巡山的时效性也不重要了,谁闲着没事在这种恶劣天气来偷袭连云峰?
就连流民都不会往这里跑,走到一半得冻死。
“积雪里有冰,还是稳妥为主的好,倒是可以多留心哪里枯树多,标记下来,回头天晴了来打柴。”
陆鸣一身皮毛拼凑的袄子格外防风,别人身上也是如此,这是巡山才有的待遇。
但别人穿起来格外滑稽,他穿着就像裁缝量身定制似的,在一众人中鹤立鸡群。
“阿鸣兄弟说的没错,这场冻雨夹雪寨里估计也缺柴火,就算砍树也来不及晾干,湿木头烧起来全是烟,人顶不住。”
“说是慢慢走,陆五哥这步子可一点儿不带慢的,怕是紧张家里嫂子吧?”
“这还用说,嫂子可是咱们连云峰数得着的漂亮!”
一群人背着短弓箭壶,腰挎刀具和斧头,手里提着小布包,沿着狭窄的小径在林间穿行,嘴里说说笑笑。
偶尔遇到陷阱里有死去猎物,就刀切斧砍,分解了装起来托着。
虽然他们大多数人没见过云澈,但云澈出来晃悠一圈,还是给寨里增添了不少谈资。
现在跟陆鸣活络起来,可不就盯着他媳妇夸,毕竟能“一掷千金”给媳妇单独洗澡的人,你夸他媳妇好,比夸他本人还有效。
事实也确实如此,哪怕陆鸣是带着目的性跟他们结交,此刻也不禁露出大白牙,嘿嘿傻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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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一晃,三五天过去。
冰雪消退过半,积寒余威尚存。
云澈这边试出了比例合适的蜂窝煤,把烧着的煤传到两位当家那边,连云峰山寨里顿时到处都是晾制蜂窝煤的场点。
窗台,房顶,院里,围墙上,只要是平摊地方全都是黑乎乎一片。
窑厂里也同步开工烧制煤炉,大小合适的陶罐,一整个欣欣向荣的场景,人人脸上都带着莫名憧憬,盯着那些慢慢晾干的煤。
陆鸣山寨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他拎着分到的肉,步履轻盈,几乎快要跑起来,偏偏路上的行人和左邻右舍不断跟他打招呼,一次次阻拦他的脚步。
不过好处是——让他了解了媳妇在家干了什么,还有……老娘来了。
还没进家门,就听见有人语气不善的低声训斥:“够了够了,一顿饭下的油比一天的都多,照这样过谁吃得起!”
然后便是小小的应声解释:“平时没有这样的,娘您一路上辛苦……”
陆鸣喜悦的心情顿时蒙了一层灰,像是听出那声音里的委屈,无比酸涩,连忙呼喊道:“娘,媳妇儿,我回来了!”
屋里听见外面动静,顿时一阵慌乱。
一个小老太太飞快地跑出来,老脸上绽放出大大的笑容:“我的儿,可算是好了!”
在厨房里的云澈歪头看了一眼门口,又拿铲子狠狠铲了油下锅里,心道:骗你的,你不在我下的更多。
无精打采起身去迎小叔子的二嫂看见妯娌这动作,忍不住眼角一抽。
这败家娘们儿!
不过她现在自身难保,也没空去告这个刁状,只强撑笑脸儿去迎人。
陆鸣回家受到了老娘和二哥二嫂的热烈欢迎,不停问候着他的身体恢复情况,这趟出门有没有累着,等等嘘寒问暖……
唯独他最心心念念的媳妇儿只在进屋时笑着招呼一声,便又回厨房做饭了。
陆老太察觉儿子眼神不住往里间厨房瞟,恨恨的拍了他肩膀一巴掌。
“跟你说着话呢,你爹叫你抽空回去一趟。”
“嗯?出什么事了吗?”
陆鸣肩膀吃痛,思绪回笼,疑惑地看了看二哥二嫂。
难道家里要分家了?
陆老太叹了口气,示意二媳妇去关门,小声嘀咕起来:“还不是你四叔家那档子事……”
乡下的关系总是盘根错节,层层叠叠。
陆家寨的大家长三叔公和七叔公拦不住小辈告状的决心,又挨不过陆老四家苦苦哀求,最终给他出了个招——去舅舅家搬救兵。
“你二舅姥爷先是叫了你大伯过去,又使人来唤你爹,说什么兄弟友爱,不能自相残杀,让外人看了笑话。”
陆老太说着说着就来气,压低了声音骂道:“狗屁的笑话!说出这种是非不分毫无道理的话,他自己就是个笑话!整个连云峰的笑话!”
老二陆南海觑了一眼发火的老娘,忍不住提醒:“舅姥爷也没少帮衬咱们家……”
他年长几岁,对小时候爷奶去世后的记忆深一点,那时舅姥爷还在山寨里做三当家,总是派表哥来送点鸡蛋肉啥的,是家里难得的荤腥。
“那是他年轻的时候,现在老糊涂了!不该管的事非要管,对自家兄弟捅刀子还打马虎眼。”
陆老太余怒未消,狠狠瞪了老二一眼。
陆南海瞬间缩了脖子,不敢再言语,他媳妇更是默默去厨房帮着做饭去了。
惹不起惹不起……
陆鸣垂下眼皮,对回家的事也有了猜测,大抵是定下来撤状,叫他回去叮嘱,不要再伺机报复。
但……凭什么?
转眼间心里有了主意,他笑着安慰老娘几句,心思不自觉又飘向厨房。
怎么感觉媳妇儿对自己淡淡的……
难道是怪自己走的太突然,没跟他打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