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都是要为自己争取的，嫁妆也是。
不过乡下小门小户的女儿出嫁基本上没有嫁妆。
从养成成本来看，像陆翠萍这种当大姐的还好些，能帮着带弟弟，做些力所能及的家务活，养着虽然亏，但有聘礼补贴点儿，也还算凑合。
出嫁时有良心的父母会打个箱子，陪上一床新被褥，铺盖齐全，搭块红布给女儿当嫁妆。
年景好些，就再加个柜子，咬牙舍出二两银子，打个实心发簪或者一对素面手镯。
而陆巧这种家里最小的女儿，干不了多少活，长成的时候就要嫁出去了，在多数人家都是亏的。
很多人家要不到合适的聘礼，宁愿留成老姑娘也要把女儿吃的粮食赚回来。
陆老太和陆老汉没想着把陆巧留成老姑娘，却也万万没想到她竟然惦记起嫁妆来了。
“多半是老五分家的时候闹得，她听见家里分给老五的东西，又盘算几个哥哥能分多少，这才去找你打听。”
陆老太惆怅地叹了口气，心里生气又无奈。
她不想给女儿嫁妆吗？
难道外边儿戏文里说的千金小姐出嫁十里红妆，她不想让女儿也这样排场吗？
她想，但是她没有东西啊！
家里的粮食看着多，但细算到每个人头上就不多了，布料棉花皮子这些东西也都是规划好了的，多一分都没有。
她最多只能像嫁老大一样，打个箱子陪上一床新被褥一块布，再多就没有了。
而且她给小女儿准备缝被子的布还比当年大女儿的布要好，这都已经让她觉得对不起大女儿了。
可陆巧还是觉得不够，想去打听大姐有没有陪嫁银子。
“也就是她挨得轻，换我以前在家，一天三顿收拾，我听说之前老五好的时候，托带回来的东西除了我，还有她一份儿？”
陆翠萍质问的语气让陆鸣有些尴尬。
他是想学着大姐大哥照顾他们的样子，对妹妹好……
陆老太没说话，算是默认，陆翠萍轻拍着陆鸣胸口不满道：“爹娘生了你，我给你洗尿布抱着你长大，大哥帮你打架护你，你孝敬我们是应该的，谁让你去惯她了？”
“你看着吧，哪怕你躺床上了，她还得惦记你给她添妆呢！”
陆鸣分的东西家里人都知道，虽说是坐吃山空，一时半会儿也吃不完。
陆巧从爹娘那里讨不到好，陆鸣这个手里有钱的就成了明晃晃的靶子。
在门口放风的云澈感觉陆大姐把人想的太坏了。
陆巧对他这个“五嫂”爱搭不理的，根本没有亲近的意思，如果她想从陆鸣这边儿要添妆，不可能对嫂子这个态度。
他可是陆鸣名义上的媳妇，陆鸣的家产都有他份。
梦里的菜地就是最好证明。
母女俩交流完嫁妆的事，又聊了些有的没的，才离开厢房。
这时候天已经黑透了，无星无月，半点光都没有。
云澈摸索着拉上门销紧，又用木棍顶了一下，才放心地脱衣上床。
“就算娘和大姐不来说，我也不会给她添的。”
云澈刚躺下来，陆鸣低沉的声音就在身侧响起：“我是看不见，也动不了，但还能听见。她对你没什么尊重，也没有帮你干过活打下手，这些我能听见。”
“嗯，不给就不给吧，反正是爹娘该管的事，你又不是大哥说不上话，就算分了家要不要继续跟她来往做亲戚，也是你自己看着办。”
云澈支持陆鸣的决定，但他又觉得自己是男人的事迟早戳穿，不能在这时候用家属身份说话，所以又撇清干系省得日后担责。
陆鸣听到他的疏远心里不舒服，又说不上来哪里不舒服。
明明是站在媳妇儿这边，为她没得到应有的尊重做的决定，可偏偏媳妇儿这么一副事不关己的口吻……
“小溪，你是不是……”
“是什么？”
陆鸣很想问媳妇是不是有心上人，嫁给他是被迫的，却怎么也问不出口。
媳妇对他很好，照顾的仔细又认真。
他想不出来一个女人如果不中意这个男人，为什么还能做的这样尽心。
之前就连他自己都没希望觉得自己能好起来。
“没什么。”
陆鸣止住了话茬儿，开始想象云澈的面貌。
他最近身体确实好很多了，清醒的时间长，脑子也灵活，会多思多想。
所以有时候云澈睡了，他还清醒着。
听陆鸣沉默下来，伴着身边平稳的呼吸声，云澈很快随疲惫的身体陷入梦乡。
云澈不像陆鸣天天躺着恢复，他是要干活的，梦里梦外的事太多了。
这边身体一沉睡，他就在梦里醒过来，打着哈欠往门外走。
新一茬儿的大豆已经种下，这回他种了一大半的地。
因为现实里的白菜前几天砍完了，他悄悄种了很多豆子下去，这些豆子因为季节原因铁定不会发芽，但梦境里会正常发芽生长。
此刻这些豆苗已经有脚踝那么高了，绿油油的，长势喜人。
云澈转到左手边那块地方，望着明显慢了一截的苗，伸手比划：“比现实里种的这些生长速度慢一倍，也就是说，我可以完全在梦里种，只是速度慢些。”
现实里种下的豆子大概十二天就成熟可以收获，云澈实验两次后，把梦里收获的豆子分两批，一批在现实里的白菜收完后种在现实，一批在自己梦境里直接种下。
现在梦境里除了堆白菜那一角，已经全部都是豆子，过段日子成熟，拿出来榨油肯定是够的。
但如何光明正大的用，就比较难了。
现在除了陆鸣没人知道他不缺粮食，而对陆家其他人坦白又是个下策。
看陆巧为了争取嫁妆都能搅出这么多话，更不用说其他人了。
云澈可还记得陆二嫂给他下绊子的事。
他不相信东西多了大家就不争了，那只会争的更厉害。
不知足诗里写的就很详细了：
终日奔波只为饥，方才一饱便思衣。
衣食两般皆俱足，又想娇容美貌妻。
娶得美妻生下子，恨无田地少根基。
…………
若要世人心满足，除非南柯一梦西。
现下陆家人没有吃饱，只有一件事要努力，若是吃饱，那就有千百件事等着。
不止陆家，整个连云峰的人都是。
再扩大点，外面动荡不安的世道里，那些百姓都是。
给他们饭吃带他们造反可以，但云澈不希望自己被人捅刀子，为他人作嫁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