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力与血腥过后，留下的往往是一片狼藉。
陆老汉也不会想到自家原来的洞口压着四弟一家人。
虽然他对自己这个四弟心寒又有怒意，但按寨子里的规矩，大抵不会处死，而且他的几个儿子都不在身边，说话也不硬气。
再加上孙辈女娃多……
“各位好汉请了，我是这洞的原主人，也是我家老婆子两人带各位来歇息的。”
眼见这群人眼神异常警惕，陆老汉也不再看对着自己呜呜叫的四弟，转而介绍起了自己的身份。
洞口压着陆老四几口人的流民听了神色缓和几分，让出通道。
领头的一人也笑着招呼道：“原来是陆大爷，大娘和小兄弟在里面好着呢，我们大哥也跟她们聊得来，快进来暖和暖和。”
陆老太跟云澈在这里待了一夜，闲聊些家长里短，自然不可能什么都不说，光听别人说。
自己家的事也要捡些能说的说，所以云澈洞里的身份就是她小儿子陆鸣，她还有四个儿子八九个孙子云云……
只不过说这话的时候她心酸的不行。
要真有八九个孙子，哪至于被老四家那黑心鬼给吓的连夜搬洞。
陆老汉陪着笑走进洞里，暖烘烘的热意熏的他有些头晕。
几十个人蹲在洞里，哪怕缺钱柴火，一身散发的热量也足以让洞里跟洞外有温差，更何况这些人是吃饱了饭的，不是那种饿的半死的流民。
“陆大爷来了？大娘正说你们应该也快完事儿了，我正想带人把大娘和小兄弟送回去呢。”
李大驴满脸真诚，话也亲热，仿佛是邻里之间互相帮助，借住一晚似的。
上方透气的孔洞垂下微弱天光，照在两人紧紧握住的手上。
“真是麻烦你了，昨天山上人多，寨子里也忙，我都没顾上家里，回来了才听说你大娘和兄弟带你们来这边。”
两双大手握在一起，缓缓往里走，直到那堆有些呛人的火堆旁才松开，各自坐下。
陆老汉瞥一眼老婆子又看一眼儿媳妇，瞳孔不禁缩了缩，心里犯嘀咕。
不过这个关口他也不好说什么，只再度转向李大驴攀谈， 问起名号来。
“呵呵，也说不上什么名号，不过是和兄弟们抱团混口饭吃，以前遇见过几次官兵剿匪，因着弓拉的好，他们给我起了个别号，叫——射塌天！”
李大驴不以为意地摆摆手，把没告诉陆老太的诨号说了出来，听的云澈一脸古怪。
……射塌天？
真的假的？
外号古怪归古怪，再一想李大驴这个名字，云澈抿了抿唇，不再联想。
射箭有天赋的人，这个外号很合理。
陆老汉听到李大驴报道上的称呼神情一滞，仔细回忆后笑的有些不自然：“原来是李大王当面，小老儿失礼了，我这就去请族老们来迎……”
“哪里哪里，大爷别笑话我了，败家之犬而已。”
留心观察陆老汉神色的李大驴见对方听说过自己，不免心里得意，却又一把拉住了他要起身的手。
“大爷和大娘都是好人，我们能相识一场也是缘分。
连云峰是个世外桃源般的好地方，我是真心想入伙，带着兄弟们老婆孩子热炕头，这事不管成不成，大爷和大娘的款待我总要记这个恩。”
李大驴有力的大手拉着陆老汉坐下，陆老汉连说不敢，却是坐了下来。
李大驴思索少许，猛一击掌笑道：“这样吧，大爷代我去通传，我这里也报一报两位的恩，占了你们山洞这家人，算我账上！”
他的声音洪亮，借着空旷的山洞回音传到洞口，被摁在地上塞了嘴的陆老四顿时瞪大双眼。
不好！
他这二哥肯定要借流民的手弄死他了！
真是……悔不该当初啊！
他私心里只想着抢些口粮而已，杀人那是真没想过。
毕竟一母同胞的兄弟，抢口吃的，要点冬衣棉被，又不是要了命，偏他二哥二嫂小气，一点东西都不舍得给。
又疑心自己害他，连夜搬走了。
自己一大家子住不下，他洞里空着也是空着……
如今到了这一步，二哥定是要借刀杀人了。
不然自己儿孙成群，他肯定不放心。
由己度人，陆老四大冷天吓出一身汗，鼻子一酸就哭了。
哭归哭，他也庆幸自己没把孙子们都带来，不然被一锅端了，连个烧纸祭拜的人都没有。
洞里陆老汉听了李大驴的报恩方式，脸色不住变幻，陆老太亦是眼皮一抽。
云澈更是眼观鼻，鼻观心。
陆四婶一家的命运，只在陆老汉一念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