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而复生是什么体验,这世上绝大多数人都不会知道。
因为几率太小了,小到一发生就传播的到处都是,仿佛大家都亲眼看见过咽气的人又活过来一样。
但这种事即便在云澈那个信息流传极其发达的世界,也不是年年都有的。
不管怎么说,反正停灵的习俗是自然而然就流传下来了。
有的停三天,有的停五天或七天,具体停多久还是看当时环境。
例如夏天炎热,人去世之后,尸身很快就腐烂发臭,买不起棺木的穷人就得抓紧时间下葬,别等太久弄得难看。
天气没那么热的时候,大多是要停五到七天的。
七叔公能活过来也是命大,他死的当天陆家寨都已经去帮他看坟位挖吉穴了,再晚一天可能都封棺下葬了。
到时在抬上山的路上醒过来拍棺求救能把人吓死,甚至直接活埋。
“啊~哈~呵~”
“水……给我水……”
七叔公花白的头发被梳的紧绷绷的,深褐色布满老年斑的手虽然枯瘦,却十分有力,紧紧抓着发抖的大孙子。
陆平都吓哭了,可二十来岁的青壮年身体底子好,愣是没晕过去。
“爷…爷……您松手啊,我给您倒水。”
他牙齿打着颤,好不容易从老人手里扯出衣袖,哆哆嗦嗦地给倒了碗水送过来。
七叔公咕咚咕咚喝下半碗,润润喉咙,总算长出了口气,半靠着棺材哼唧起来。
他并不是无病呻吟,一来饿了这么久胃里确实难受,二来还惦记着家里老三的死心痛,所以哼唧了半天,直到陆家寨的人都赶过来探望,才七手八脚的把他从棺材里挪出来。
“……我看见了……我看见咱们寨子有吃不完的粮食啊……那小崽子都拿馍馍喂狗。”
一番热情问候过身体,院子里的年轻人把丧事陈设撤掉,老人们则围在屋里听七叔公死而复生的经历。
但听到他说寨子里有吃不完的粮食,小孩子拿白面馍馍喂狗,颇有些惊疑不定。
“这……真的假的?人都吃不上的东西能喂狗?是谁家孩子?”
这种荒唐话若是从外面听来的还好,毕竟那些官老爷有的是放烂的粮食,拿白面喂狗也正常。
但在陆家寨,在连云峰,绝不可能。
谁家孩子敢拿白面喂狗,腿都要打断。
七叔公皱着眉回忆了一会儿,用手拍了拍头,感觉脑子里边像有根筋在扯着,疼。
“记不清了,我一口气背过去,就啥也看不见了,能听见外面有人哭,给我换衣裳擦洗,然后我就等啊,心想等着鬼差来勾我的魂。
又想着能不能跟鬼差说一声,让我跟我家老三搭个伴儿……
后来就越来越昏沉,但忽然北边儿闪了光,把我惊醒了,我琢磨着想去看,可是走不脱。”
“这是没死透,你身子牵着你的魂嘞!”
靠近床边儿的瞎子接话解释,七叔公以及屋里其他老头深以为然地点头,连坐在门口的晚辈陆老汉也颇为认可。
“我想也是,到处都是一片黑,昏昏沉沉的我也不知道时辰,只记得北边儿那亮一下,我就醒一下,家里哭的声音也听得清些。
再后来,我越来越昏沉,像是醒不来似的,忽然北边儿又大亮了一下,刺得我眼睛都睁不开,就听见好多声音,喊什么的都有,那个乱啊。
我眯着眼往外看,就见周围还是咱们寨子,但麦场上到处都是粮食,堆的跟小山一样,还有个孩子拿白花花的馒头喂狗,给我急得呀,再后来就醒了……”
七叔公的奇遇成了陆家寨的茶余饭后的嚼头。
专门帮人看事儿的瞎子神神叨叨,说天机不可泄露,叫大家不要外传。
但这种事怎么可能不传。
日子本来就苦,缺乏娱乐活动,有这种死而复生的事实,再加上吃不完的粮食,白面馍喂狗的画面,实在太冲击人心了。
陆老汉家里的饭桌上压低了声音,含糊地说着,急得小孩直扒饭。
云澈照例是拿了两人的饭食在自己屋里吃,一边喂陆鸣,一边把外面听来的话说给他听。
“人在经历大事的时候都喜欢编故事,军中的参谋师爷跟我们讲过这个,说一些怪力乱神的故事,大多是当事人为了博眼球,添油加醋编出来的。”
陆鸣知道七叔公的性格,平时就喜欢给小孩编些不孝敬爹娘被狼啊老虎啊吃掉,遭山神报应的故事。
但这个粮食堆成山,白面馍喂狗的类型还是头一次。
换风格了?
相比陆鸣的不以为然,云澈对那位死而复生的七叔公说出来的话持怀疑态度,毕竟他自己就是个特例。
而且根据他在门口观望的方向看,七叔公家的方向,正好是陆鸣家的南方……
那几次闪光,莫非是自己摆弄石碑搞出来的动静,被濒死的七叔公看见了?
嗯,很有可能。
但他说的粮食吃不完,还有待研究。
起码云澈现在是吃不上白面的,更别提白面馒头喂狗了,他不跟狗抢东西吃就不错了。
院子里正狼吞虎咽吃麦麸子皮的大黄狗莫名感到一阵寒意,不由低吼龇牙,左右张望。
警惕半晌没发现威胁,它才收了牙,又低头吃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