俘获的海盗船被拖曳至附近荒岛,审讯随即展开;
俘虏起初嘴硬,苏云浅利用心理战术与物证层层击溃其心防;
供词指向一个活跃于南洋的庞大海盗联盟,其背后隐约晃动着西方与朝中势力的阴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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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暴与战斗的余波平息,海面恢复了暂时的宁静,只余下些许破碎的木板和帆布漂浮着,诉说着方才的激烈。两艘失去动力的海盗船被“破浪号”和一艘护卫舰用粗大的缆绳拖曳着,跟随舰队驶向海图上标记的一处无人荒岛,以进行休整、维修和至关重要的——审讯。
荒岛边缘一处背风的浅湾,成了临时的锚地。受伤的水手得到随船医学院学员的救治,工匠们开始抢修风暴造成的损伤,而气氛最为凝滞的,则是位于海湾深处、由精锐陆战队员严密看守的审讯点。
俘虏被分开看押。首先被带上来的是那艘被轰断主桅杆的海盗船船长,一个皮肤黝黑、满脸横肉、眼角带着刀疤的壮汉,名叫“黑鲨”。他虽被缚双手,却依旧梗着脖子,眼神凶狠地扫视着坐在简易木桌后的苏云浅和赵莽,以及他们身后那艘如同洪荒巨兽般停泊的“破浪号”。
“要杀要剐,给个痛快!老子皱一下眉头,不算好汉!”黑鲨操着带有浓重闽地口音的官话,声音沙哑地吼道。
赵莽猛地一拍桌子,声如洪钟:“放肆!阶下之囚,安敢嚣张!说!谁指使你们来的?为何精准伏击我大夏舰队?”
黑鲨嗤笑一声,把头扭到一边,摆明了不合作。
苏云浅并未动怒,她只是静静地看着黑鲨,目光平静无波,仿佛在审视一件没有生命的器物。这种过于冷静的注视,反而让久经风浪的黑鲨感到一丝莫名的不安。
“黑鲨船长,”苏云浅终于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你船上的火药,是英吉利去年才量产的新型颗粒火药,燃烧更充分,残渣更少。你腰间那把短铳,虽然磨掉了铭文,但机括结构是尼德兰阿姆斯特丹工匠的独特手艺。”
她每说一句,黑鲨的眼神就闪烁一下。这些细节,连他自己都未必清楚!
苏云浅继续道,语气依旧平淡:“你们伪装成商船,但船舱底层加固了龙骨,预留了炮位基座,吃水线也经过调整,这分明是战船的改装配置。还有,风暴刚过,你们就出现,时机拿捏得如此之准,若无人提前通风报信,可能吗?”
她站起身,走到黑鲨面前,虽身高不及对方,但那通身的气场却让黑鲨感到一股无形的压力。“你或许不怕死,但你麾下那些兄弟呢?他们也都不怕?还是说,指使你们的人,给了你们无法拒绝的好处,或者……握住了你们无法割舍的软肋?”
最后这句话,如同细针,精准地刺中了黑鲨内心深处。他脸上的横肉抽搐了一下,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挣扎。
苏云浅捕捉到了这一丝变化,她不再逼问,而是对旁边的侍卫吩咐道:“带下去,让他听听他副手的供词。”
所谓的“副手供词”自然是假的,是苏云浅安排的攻心计。当黑鲨被带离,隐约听到隔壁传来副手“痛哭流涕”、“为了家中老母不得已”之类的哭喊声(由擅长口技的侍卫模仿)时,他紧绷的心理防线开始松动。
紧接着,苏云浅拿出了从海盗船上搜出的物证:几封用密码书写、尚未完全破译的信件残片;几枚不同制式的西方金币;以及,最重要的——一块只有小半个巴掌大小、边缘焦黑似乎想被销毁,却未能彻底的羊皮纸碎片,上面用极其精细的线条,绘制着大夏舰队初步航向图的局部轮廓!虽然模糊,但足以辨认!
当这块碎片被扔到黑鲨面前时,他最后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了。对方不仅武力碾压,连他们自以为隐秘的底细和接头信物都摸得一清二楚!
他噗通一声跪倒在地,面如死灰,颤声道:“我……我说……是……是‘南洋商会’牵的线……他们……他们给了我们最新的火炮和足够的银钱,让我们在这个时间、这片海域等候,说是有……有大肥羊……”
“‘南洋商会’?”赵莽浓眉紧锁,“那是什么来路?”
“是……是近几年在南洋一带新崛起的势力,背景很深,据说……据说跟红毛夷(指荷兰人、葡萄牙人等西方殖民者)和……和岸上的一些大人物都有往来……他们势力很大,控制着好几条香料和锡矿的航线……我们也是被逼无奈,不敢不听他们的啊!”黑竹倒豆子般说道,为了活命,他已顾不得许多。
“岸上的大人物?”苏云浅敏锐地抓住了这个词,“具体指谁?”
“这……这个小真的不知道啊!”黑鲨磕头如捣蒜,“商会那边都是单线联系,每次都是不同的中间人,神神秘秘的。只隐约听说……听说商会背后,有京城里手眼通天的人物坐镇分润……”
京城!手眼通天!
这几个字如同重锤,敲在苏云浅和赵莽心上。虽然黑鲨不知道具体是谁,但指向已经足够明确——朝中有人与西方势力、南洋海盗相互勾结,意图扼杀这支远洋舰队!
进一步的审讯在其他俘虏身上展开,供词相互印证,拼凑出一个令人心惊的轮廓:一个以“南洋商会”为幌子,整合了南洋区域多股海盗势力,背后由西方殖民国家提供资金、武器乃至情报支持,并且极有可能与朝中某些高位者存在利益输送的庞大阴影,正笼罩在南洋航线上,其目标,显然是为了维持西方在东方的贸易垄断和战略优势,不惜一切代价阻止大夏的崛起。
“好一个‘南洋商会’,好一个内外勾结!”赵莽怒极,一拳砸在旁边的岩石上。
苏云浅眼神冰寒,她看着那块绘有航线碎片的羊皮纸,心中已然明了。陈阁老、冯·埃森巴赫,他们的触手比想象的伸得更长,也更毒。
“看来,我们这趟远航,不仅要探索未知,更要……犁庭扫穴,清理门户了。”她轻声说道,语气中的杀意,让周遭的空气都仿佛凝固了几分。
审讯得到的口供和物证被严格封存,舰队在荒岛短暂休整后,再次扬帆起航。只是,航向略微调整,目标更加明确。原本的探索之旅,无形中增添了几分肃杀与征伐之气。
深海如墨,暗流更急。真正的较量,此刻才拉开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