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工学院与军工总署的革新如火如荼,苏云浅的目光并未局限于京城一隅。她深知,真正的强国根基在于广袤的农村与亿万农民。在风宸煜的支持下,她推动了一系列旨在提升农业生产的政令。
司农司被赋予了更大的权责,并在各州府设立分支,负责推广由理工学院农学系优选培育出的新作物种苗,以及改进后的曲辕犁、高效筒车等新式农具。苏云浅亲自编写了图文并茂的《新农要术》,详细讲解轮作、施肥、选种等知识,由朝廷出资刊印,分发至各县,并派遣懂得新法的吏员或理工学院结业的学员下乡指导。
起初,习惯了世代相传耕作方式的农民们大多持观望甚至怀疑态度。那些模样古怪的“曲辕犁”,那些需要投入人力物力建造的“筒车”,还有那些从未见过的“番薯”、“土豆”块茎,都让他们犹豫不决。
“王妃,下面州县反馈,百姓对新法多有疑虑,推广阻力不小。”新任的司农司主事,一位曾受苏云浅点拨、思想开明的中年官员,面带忧色地汇报。
苏云浅并不意外。观念的转变非一日之功。“不必强求。在每州择两三处条件适宜的村镇,设立‘示范田’,由朝廷提供种子农具,派遣专人指导耕种,一切收成归农户所有。再挑选一些敢于尝试、素有威望的老农,给予额外奖励,让他们带头。”
她用的是最朴素的道理——让事实说话,让利益驱动。
同时,她也在密切关注着“曙光镇”送回的消息。留守人员与周边小部落的接触取得了一定进展,用铁器、盐巴和精美的瓷器,换取了大量当地特有的作物种子和种植经验,这些宝贵的生物资源正被源源不断送回理工学院进行研究。
就在这看似平稳推进的时刻,暗流再次涌动。
以陈阁老为首的一批保守派官员,本就对苏云浅“牝鸡司晨”、大兴“奇技淫巧”深恶痛绝,如今见她竟将手伸向了被视为国本的农业,更是触动了他们最敏感的神经。
“陛下!祖宗之法不可变!农事乃天下根本,岂能任由一女子妄加改动?”陈阁老在御书房涕泪交加,“那所谓新式农具,耗费铁料,靡费国资!那些海外蛮荒之物,来历不明,若引虫害,或伤地力,动摇国本,后果不堪设想啊陛下!”
他身后几位官员也纷纷附和,言辞激烈,将苏云浅的新政抨击得一无是处,甚至隐晦地暗示她“其心可诛”。
皇帝听着,眉头微蹙。他虽信任风宸煜与苏云浅的能力,也看到了军工、航海带来的好处,但农业关系天下稳定,确实不容有失。陈阁老等人代表的,是朝中一股强大的守旧势力,其意见不容完全忽视。
“陈爱卿所言,亦不无道理。”皇帝沉吟道,“农事确需谨慎。这样吧,着司农司将各地示范田情况,及新作物收成,详细记录,定期呈报。待今秋收获之后,再议推广之事。”
这虽未直接否定新政,却是一种变相的拖延与制约。
消息传到摄政王府,风宸煜面色冷峻:“这群老朽,尸位素餐,只知抱残守缺!”
苏云浅却显得很平静,她正在查看一份来自江南的密报,上面记录了当地士绅暗中串联,抵制新农具,甚至散布谣言,称使用新犁会“断了地气”,种植番薯会“引来恶鬼”。
“他们害怕的,不是新农具和作物本身。”苏云浅放下密报,眼神锐利,“他们害怕的是改变,是新的知识体系动摇他们赖以生存的旧有秩序和话语权。尤其是那些地方士绅,新法推广,朝廷影响力直达乡里,会削弱他们对土地和佃户的控制。”
“那你打算如何应对?”风宸煜问道。
“两条路。”苏云浅伸出两根手指,“其一,加快示范田建设,用实实在在的产量,堵住悠悠众口。其二……”
她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既然他们用谣言,那我们就用更大的‘声音’。请王爷下令,让《大夏民报》(由苏云浅提议、风宸煜支持创办的官方邸报,主要刊载朝廷政令、各地要闻,已在官员和部分识字百姓中流传)开辟专版,连续刊载示范田的进展、新作物的介绍,以及……某些地方抵制新政、与民争利的‘趣闻’。”
她要利用舆论的力量,将这场农业变革,推到阳光之下。
“另外,”苏云浅补充道,“通知理工学院格物院和匠作院,我有个关于‘水泥’和‘简易道路铺设’的新想法,需要他们尽快论证和试验。要想富,先修路。交通便利了,新的东西才能更快地传播出去。”
风宸煜看着她从容布局的模样,心中的怒气渐渐平复,取而代之的是无限的信任与支持。
“好,都依你。”
新旧观念的碰撞,利益的重新分配,在这片古老的土地上,不可避免地引发了波澜。
但苏云浅相信,在生产力发展的洪流面前,任何试图阻挡的顽石,终将被冲垮。
秋收,将成为她最有力的武器。而更长远的基础建设,也已提上日程。
帝国的基石,正在这看似微小的变革中,被一块块重新夯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