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境战事的阴影,并未直接影响京城的繁华,却让苏云浅心中的紧迫感日益强烈。她清楚,若想真正介入军械领域,最根本的突破口在于材料——钢铁。
这个时代的冶铁技术,停留在极为原始的块炼铁和灌钢法阶段,效率低下,质地不均,含杂质多。而她知道一种更高效、能获得品质更高生铁的方法——高炉炼铁。
“云裳小筑”的后院,被划出了一块禁区。苏云浅以“研制新款香料需特殊高温窑炉”为由,亲自设计了图纸,雇用了绝对可靠的工匠,开始秘密建造一座小型实验性高炉。
这座高炉采用了耐高温的粘土和石英砂混合砌筑,设计了配套的鼓风装置(由水力驱动,对外宣称是“新奇水车”),以及预热空气的简易热风系统。其结构原理远超这个时代,负责建造的工匠虽不明所以,但在苏云浅清晰的指令和丰厚的报酬下,依旧一丝不苟地完成了。
与此同时,苏云浅通过颜如玉的渠道,秘密购入了大量优质的铁矿石和焦炭(此时多用木炭,焦炭更优但应用不广)。一切准备就绪。
开炉那天,夜色深沉。后院被火把照得亮如白昼,只有苏云浅、春桃和几个签了死契、家人被妥善安置的核心工匠在场。气氛凝重而紧张。
“点火。”苏云浅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炉火被点燃,鼓风水车在夜色中发出规律的吱呀声,空气被源源不断送入炉内,火焰由红转黄,最后呈现出令人心悸的亮白色!灼热的气浪扑面而来,周围的温度急剧升高。
工匠们看着那从未见过的猛烈炉火,脸上都露出了惊惧之色。这真的是在制香吗?
苏云浅却目不转睛地盯着观测孔,根据火焰颜色和经验判断着炉内温度与反应进程。她不断下达指令,调整风量,添加矿石与焦炭的比例。
时间一点点过去,汗水浸湿了她的鬓角。就在众人几乎要放弃希望时——
“出铁口准备!”苏云浅突然喝道。
一名工匠颤抖着用长钎捅开出铁口的封泥。
刹那间,一股炽热、耀眼、如同太阳核心般灼亮的金红色洪流,奔涌而出!顺着预先挖好的砂石沟槽,注入模具之中!
那不再是他们熟悉的、粘稠暗红的铁疙瘩,而是流动性极好、色泽明亮的铁水!
“成…成功了?!”为首的工匠不敢置信地看着那奔流的铁水,声音都在发颤。他们从未见过如此纯净、如此“活泼”的铁!
苏云浅紧绷的神经终于松弛下来,嘴角勾起一抹疲惫而欣慰的笑意。虽然这只是第一步,得到的只是生铁,还需要后续的炒炼或灌钢才能成钢,但这一步,已经跨越了时代!
她取出一小块冷却后的生铁样本,其断面呈现出均匀的灰白色,质地明显优于市面上的普通生铁。
“今日之事,若有半分泄露,后果你们清楚。”苏云浅目光扫过在场的几名工匠,语气平淡,却带着冰冷的威慑。
工匠们纷纷跪地,指天发誓绝不外传。
几乎在同一夜,一份密报放在了风宸煜的书案上。上面详细记录了“云裳小筑”近日大量购入铁矿石、焦炭,以及在后院秘密建造奇特高炉,并于今夜成功冶炼出“奇异铁水”之事,甚至还附上了一小块偷偷带出的、与众不同的生铁样本。
风宸煜拿起那块生铁,指腹摩挲着其细腻的断面,眼中第一次露出了难以掩饰的震惊之色。
他不懂具体工艺,但他能看出这块铁的质地远超军械监所提供的原料!那个女子…她不仅在脂粉香料上天赋异禀,竟连这冶铁锻造之事也…
联想到边境军械之弊,风宸煜的心脏猛地跳动了一下。
他或许…真的找到了那把破局的钥匙。
“备车。”他沉声吩咐,目光锐利如鹰隼,“去‘云裳小筑’。”
夜色中,战王府的马车悄无声息地驶出,直奔那个屡屡给他带来惊奇的院落。
而此刻的苏云浅,正对着那炉成功冶炼出的生铁,思考着下一步的炒钢或灌钢工艺,对即将到来的深夜访客,尚一无所知。
命运的齿轮,再次加速转动。技术与权力的碰撞,即将在这小小的后院,迸发出耀眼的火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