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云浅牵着春桃,挺直脊背走出主院。直到绕过回廊,确认身后再无那些窥探的视线,春桃才猛地松了一口气,腿一软,差点坐倒在地,手心全是冷汗。
“小…小姐,您刚才…太厉害了!”她看着苏云浅,眼神里充满了近乎崇拜的光芒。她从未想过,有一天能看到不可一世的夫人被逼得哑口无言,脸色铁青。
苏云浅神色却依旧平静,仿佛刚才那场雷霆般的反击只是随手拂去一粒尘埃。“杀鸡儆猴罢了。经此一事,柳氏和那些捧高踩低的下人,短期内不敢再明着来找麻烦。”她顿了顿,眸色转深,“但暗地里的手段,只会更多、更毒。”
她很清楚,柳氏今日吃了这么大一个亏,绝不会善罢甘休。只是暂时被打懵了,需要时间舔舐伤口,重新谋划。
果然,主院那边很快传出消息,柳氏“气怒攻心,需要静养”,免了众人的晨昏定省。而那个黑衣人和钱妈妈,如同人间蒸发一般,再无人提及。侯府表面似乎恢复了往日的平静,但那股涌动的暗流,所有下人都心照不宣。
听雨轩获得了短暂的安宁。至少,送来的饭食不再是馊的冷的,份例也勉强恢复了正常水准,虽然依旧是最差的,但足以果腹。王嬷嬷更是彻底老实了,见到苏云浅主仆都绕着走。
苏云浅乐得清静。她将赚来的大部分银钱都投入了“生产”。购置了更多、更好的瓦罐,定制了几个小巧的铜制冷凝器(对外只说是古怪的摆设),甚至通过春桃,从府外药铺悄悄购入了一些提神醒脑的香料。听雨轩那个角落里的“手工作坊”规模悄然扩大,花露水的产量和品质都得到了提升。
与此同时,那股名为“玉露”的清凉奇香,并未因主院的风波而沉寂,反而因那日黑衣人事件隐约传出的“大小姐不好惹”的风声,更添了几分神秘色彩,在特定的贵女圈子里流传更广。求购者依然通过后巷那条隐秘的渠道,悄无声息地进行着交易。
而这股暗香,似乎也飘出了永昌侯府的高墙。
京城,战王府,书房。
风宸煜一身墨色常服,坐于案后,正听着属下汇报边关军务。他面容俊美无俦,眉眼间却自带一股沙场淬炼出的凛冽杀气,即便静坐,也如渊渟岳峙,令人不敢逼视。
“……此外,京中近日有一趣闻。”属下汇报完正事,略一迟疑,补充道,“永昌侯府那位刚从乡下接回的嫡女,似乎闹出了些动静。”
风宸煜执笔的手微微一顿,并未抬头:“苏擎那个女儿?”他对京中这些勋贵后宅的琐事向来不感兴趣。
“是。听闻她回府当日便当众撕了与三皇子的婚书,前两日更是揪出了继母安插的眼线,直接押到主院对质,逼得柳氏无话可说。”属下语气中也带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惊奇,“而且…坊间隐约流传,永昌侯府后巷流出一种名为‘玉露’的驱蚊奇药,效果非凡,似乎…也与此女有关。”
“哦?”风宸煜终于抬起眼,深邃的眸中掠过一丝极淡的兴味。撕婚书?对峙继母?还有那闻所未闻的“玉露”?
一个被弃乡下多年的嫡女,刚回京便搅动风云,行事作风如此果决迥异,倒是有趣。他想起宫宴那日,惊鸿一瞥间,那女子撕毁婚书时,清冷眉眼间那股不容亵渎的傲然。
“知道了。”他淡淡应了一声,复又垂下眼眸,看向手中的军报,仿佛刚才只是一段无足轻重的插曲。
然而,那名为“苏云浅”三个字,却如同投入古井的石子,在他心底漾开了一圈微不可察的涟漪。
他预感到,这京城,或许会因为这位归来的侯府嫡女,掀起一些不一样的风浪。
而此刻的听雨轩内,苏云浅正对着新改进的冷凝装置,仔细调整着火候,对即将卷入更广阔漩涡的命运,尚一无所知。她的全部心神,都沉浸在如何将这小小的“玉露”,做得更好,更精,成为她立足于此世的第一块基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