联合战术复盘会议的效果似乎只是暂时的。尽管张译重申了指挥原则,林悦也尽力弥合双方理念上的差异,但根植于不同战斗文化与思维方式下的隔阂,并非一次会议就能彻底消除。那脆弱的平衡,在第一次真实的联合实战任务面前,不堪一击。
任务目标是清除一个建立在旧时代地下交通网络节点处的小型外星生物巢穴。情报显示,那里聚集着大约三十只各类外星生物,主要由擅长近战冲锋的“剃刀兽”和少数能进行酸液远程攻击的“喷吐者”构成,巢穴内可能还孕育着未孵化的卵。若能拔除,将有效缓解东部能源管道线路的压力。
张译制定的计划稳健而周详:由协会的“心灵尖兵”先行进行区域精神扫描,精确锁定每个目标的位置和状态。随后,曙光战士组成交叉火力网,封锁主要出口,并由两名协会的“能量操纵者”布下静默能量陷阱,防止能量波动惊扰更大范围的敌人。接着,由两名“强化系”异能者带领一支曙光突击小队从侧翼通道潜入,进行精准清除,尽量不破坏巢穴结构以便后续研究。“元素支配者”和剩余火力小组负责外围警戒和应对突发状况。张译坐镇指挥车,通过无人机和队员头盔摄像头统揽全局。
计划一开始执行得还算顺利。“心灵尖兵”完成了扫描,火力网布置完毕,能量陷阱悄然激活。
然而,当突击小队开始潜入时,分歧出现了。
通道内的情况比预想的复杂,不仅有零星的剃刀兽,还有大量粘稠的有机质菌毯和隐藏的孔洞,严重阻碍了小队推进速度。负责带领突击小队的协会“强化系”异能者,“铁拳”,是个性急且崇尚绝对力量的人。在他看来,这种小心翼翼、步步为营的清理方式效率低下,且让队员暴露在不可预知的风险中。
“指挥官!通道清理太慢!里面那些怪物的嘶叫声更密集了,可能察觉了!”铁拳在通讯频道里吼道,背景是磁轨步枪点射的嗡鸣和怪兽的惨嚎。
“按计划执行,稳步推进。‘风暴’,让你的人保持能量陷阱稳定,防止能量泄露。”张译的声音冷静,目光紧盯着屏幕上缓慢推进的绿色光点。
“太慢了!”铁拳抱怨一声,猛地发力,一拳将前方一只从菌毯下扑出的剃刀兽轰成了碎块,腥臭的液体溅了旁边的曙光战士一身,“直接强推进去!几拳头的事!”
“铁拳!服从命令!注意配合小队阵型!”与他同组的另一名协会“强化系”队员,相对稳重的“岩盾”,出声提醒。
但铁拳显然不耐烦了。他仗着自身强悍的防御力和力量,猛然加速前冲,瞬间脱离了与曙光突击小队的协同阵型,独自冲向了巢穴深处。
“铁拳!回来!”突击小队的队长,那名脸上带疤的老兵惊怒道,连忙带队跟上,阵型出现了一丝混乱。
指挥车内的张译脸色一沉:“铁拳!立刻停止冒进,归队!”
但已经晚了。铁拳的鲁莽行动触发了巢穴内更敏感的防御机制,同时也惊动了巢穴核心的所有生物。刺耳的尖啸声瞬间从巢穴深处爆发出来,原本相对安静的巢穴如同被捅了的马蜂窝,大量剃刀兽和喷吐者从各个岔路和孔洞中疯狂涌出,不仅扑向了孤军深入的铁拳,也扑向了后面正努力跟上、阵型已散的突击小队。
“该死!全体注意!敌人被惊动,数量远超预估!外围小组火力掩护!元素使,封锁b、c岔路口,阻止敌人合围!岩盾,保护小队侧翼!”张译语速极快地下达一连串指令,试图挽回局势。
外围的协会元素使反应迅速,“风暴”一挥手,烈焰与冰墙瞬间升起,暂时阻隔了部分通道。但巢穴内部已经乱成一团。
“都是你们这些慢吞吞的家伙拖后腿!”铁拳在频道里怒吼,他正被五六只剃刀兽围攻,虽然力量强大,一时无虞,但也寸步难行,反而吸引了更多敌人。
“放屁!是你打乱了整个计划!”疤脸队长一边指挥队员集火点杀冲来的怪物,一边怒斥回去,“你想害死大家吗?!”
“你们那套龟缩战术才有问题!早点让我们协会强攻,早就解决了!”
“强攻?你看看现在这局面!”
争吵在血腥的战场上爆发,双方火气都上来了。配合更是漏洞百出。一名曙光战士正要投掷高爆手雷清理前方的怪物,一名协会的“能量操纵者”却为了给铁拳套盾,能量波动干扰了手雷的投掷线路,手雷撞在墙壁上弹回,险些在己方人群中爆炸。
另一处,一名“心灵尖兵”试图精神控制一只喷吐者,让其攻击同类,却被一名急于消灭威胁的曙光战士误判为失控,一枪精准爆头,不仅让精神控制失效,反而让那“心灵尖兵”受到反噬,闷哼一声脸色苍白。
混乱!彻底的混乱!
指挥变成了各自为战,合作变成了互相掣肘。信任在血腥和争吵中迅速瓦解。
张译看着屏幕上代表队员生命信号的标志一个个变黄(受伤)甚至有一个开始闪烁红色(重伤),心不断下沉。他强迫自己冷静,试图重新组织队伍,但频道里充斥着争吵、怒吼、惨叫和爆炸声,他的命令常常被淹没。
林悦站在他身边,脸色同样苍白。她能清晰地感受到战场上每个人心中的愤怒、恐惧、埋怨和绝望,这些负面情绪如同实质的淤泥,让她的心灵能力都感到滞涩。她试图用能力安抚几个情绪最激动的人,但杯水车薪。
最终,任务彻底失败。
在付出了三名队员重伤(两名曙光,一名协会),近十人轻伤的代价后,队伍狼狈地撤出了巢穴。不仅没能清除巢穴,反而惊动了敌人,让其变得更加警惕,那个可能存在的卵也毫无踪影。
撤退的过程同样混乱不堪,为了谁先谁后又差点发生冲突。
回到临时集结地,伤亡队员被紧急送往医疗站。剩下的人站在弥漫着血腥和硝烟味的空气中,双方成员泾渭分明地站着,互相怒目而视,空气中仿佛有电火花在噼啪作响。
铁拳身上沾满怪物的粘液,喘着粗气,瞪着对面的疤脸队长:“都是因为你们……”
“因为你!是你害死了小山!”疤脸队长猛地打断他,眼睛赤红,他的一名亲密队员在混乱中为了掩护另一个被怪物扑倒的协会成员而重伤濒死,“如果不是你乱冲!”
“那是他自己技不如人!难道还要我保护?”铁拳毫不示弱地顶回去。
“你说什么?!”
“想动手吗?!”
瞬间,两边的火气被彻底点燃,几乎要拔枪相向。压抑的怒火、对同伴伤亡的悲痛、对任务失败的沮丧,全部化为了对彼此的指责和仇恨。
“都给我住手!”张译的一声暴喝,如同惊雷般炸响,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和怒火,暂时压下了现场的骚动。他一步步走到双方中间,目光冰冷地扫过众人,尤其是在铁拳和疤脸队长脸上停留了片刻。
“看看你们的样子!”他的声音压抑着极致的愤怒,“敌人还在巢穴里嘲笑我们!而你们,却想着对自己人动手?!”
没有人说话,但那种无声的对峙和弥漫的敌意,比任何争吵都更令人窒息。
林悦看着眼前剑拔弩张的局面,心中充满了无力感和深深的忧虑。她看向张译,他的侧脸紧绷,眼神深处是沉重如山的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