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室蒸腾的水雾漫过门框,在冷白的瓷砖上洇开一片片湿痕。张新月裹着松垮的珊瑚绒睡衣推门而出,发梢滴落的水珠顺着脖颈滑下,在锁骨的凹陷处汇成细流,又顺着衣料纹路悄悄渗进去。
潘逸冬倚在梳妆台边,银灰色的吹风机握在掌心,暖光顺着机身漫出,将他侧脸的轮廓勾勒得愈发刚毅,下颌线绷成利落的弧度。
“过来。”他声音低沉,伸手稳稳揽住她的手腕,掌心的温度透过柔软的布料,一点点渗进微凉的皮肤里。
温热的风骤然掠过耳际,带着淡淡的柑橘香氛气息。潘逸冬修长的手指轻巧地拨开缠在一起的湿发,指腹偶尔擦过她发烫的耳垂,引得她肩头微微一颤。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张新月盯着镜中相互纠缠的发丝,声音闷闷的,像被水汽捂住了。
吹风机的嗡鸣戛然而止,下一瞬,一滴冰凉的水珠顺着后颈滑进衣领,惊得她瑟缩了一下。
“刚下飞机。”潘逸冬重新启动吹风机,声音混着机械的嗡鸣传来,“准备去总队销假,就收到卢哥发来的消息。他是队里的组长,当时也在宴会现场,偷偷拍下你的照片问我,是不是手机屏保上的人,还说你遇到了麻烦。”
他的动作突然顿住,指尖无意识地揉捏着她发尾的水珠,力道轻得像怕碰碎什么:“新月,这个皮特是干嘛的?你怎么会搅到这个局里?”
回忆如潮水般瞬间涌来,张新月盯着大理石台面上蜿蜒的水痕,皮特那双带着薄茧、透着侵略性的手,仿佛又贴上了脊背。
胃部猛地泛起一阵痉挛,她攥紧睡衣下摆,指节泛白:“之前我弟弟和美国公司的跨国合作,因为偷工减料被退单,我去美国交涉,可对方已经换了老板,就是皮特。他对我不怀好意,是林徇哥替我解的围。”
她顿了顿,声音里掺了些茫然:“对了,今天宴会的主办方祥龙体育,竟然是你的队长赵祥?他和谢雨华他们有合作……之前网上蓄意辱骂你,应该就是谢雨华做的吧?你现在身处这样的境地,一定很难吧?是不是因为我?”
话没说完,后背突然撞上一片温暖的胸膛。
潘逸冬双臂像铁箍般将她圈住,力道大得仿佛要将她揉进骨血里,下巴重重抵在她发顶,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跟你没关系。我在队里的事,不是一句话能讲完的,有你没你,该发生的都会发生,别自责。”
他的声音裹着胸腔的震动传来,掌心隔着布料,一下又一下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像在安抚受惊的小动物:“我的事,你别掺和进来,对你不好。”
床头的台灯晕开一圈暖黄的光晕,将两人的影子叠在墙上。
潘逸冬把她往怀里又搂紧几分,鼻尖蹭着她发间残留的沐浴露香气,清冽又柔软:“新月,你不适合做这样的事。”他的手掌贴在她后心,隔着衣料都能感受到掌心灼人的热度,“那些算计和周旋,不该沾染你。”
张新月将脸埋进他胸前,睫毛扫过潮湿的布料,带出细碎的湿痕:“我也不想……”声音带着压抑的哽咽,“我打算把公司转给信托公司,可股东们都反对。从我出生起,家族的重担就像影子一样甩不掉,我多想去做自己热爱的事啊。”
话音未落,下巴突然被温热的指腹轻轻抬起。
潘逸冬的吻落在她颤抖的眼睑上,带着他掌心的温度,轻柔得像雪花触碰肌肤:“相信我,”他的额头抵着她的,目光深邃而认真,“我一定会让你今后,只做你想做的事情。”
怀里的人呼吸均匀,睫毛上还沾着未干的湿痕,睡得不算安稳,偶尔蹙一下眉,像是还在承受白天的委屈。
潘逸冬指尖轻轻抚平她眉间的褶皱,眼底的温柔渐渐沉淀成冷冽的锋芒。
他低头,在她光洁的额头上印下一个极轻的吻,动作放得愈发轻柔,生怕惊扰了这难得的安稳。
可攥紧的拳头上,青筋却悄然凸起——白天宴会上她强装镇定的模样,说起皮特时眼底的惊惧,提起家族重担时的茫然,一幕幕在脑海里回放。
他无声起身,替她掖好被角,转身走到窗边。夜色浓稠,城市的霓虹在他眼底映出冷光。
这事,绝不能就这么算了。那些让她受委屈的人,那些将她拖进漩涡的算计,他一个都不会放过。
第二天的阳光斜斜照进总队走廊,给冰冷的水泥地镀上一层浅暖。潘逸冬刚拐过器材室的拐角,后领就被人轻轻拽了一下,力道不算重,带着点熟人间的随意。
“逸冬。”
卢伟健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手里还攥着半瓶没喝完的运动饮料,瓶身凝着的水珠顺着指缝往下淌,在他手腕上洇出一小片湿痕。
他用肩膀轻轻撞了撞潘逸冬,目光自然地扫过对方紧绷的下颌线,语气带着点过来人的劝诫:“昨晚那事,你就当是个意外。人没吃亏,犯不着动真格。”
潘逸冬没回头,视线落在远处球台折射过来的冷光上,喉结无声滚动了一下,声音低沉却清晰:“卢哥,谢谢你昨天的帮助。但他们把新月当诱饵设局,这种脏手段我忍不了。”
卢伟健仰头灌了一大口饮料,喉结剧烈滑动着咽下,叹了口气:“我懂你想护着人,可你也知道……”他忽然压低声音,警惕地扫了眼空荡荡的走廊,确认没人后才继续说,“马上就要进行选拔赛,这个节骨眼上,别把路走窄了。”
“窄?”
潘逸冬猛地转过身,眼底翻涌着压抑的火气,语气带着点质问:“卢哥,你的老婆孩子被人造谣网暴的时候,你不生气吗?”
卢伟健脸上的神色沉了下来,沉默着拧紧饮料瓶盖,塑料瓶在他掌心被捏得微微变形,发出细微的“咯吱”声。
“网暴又如何?”他声音沙哑了些,带着点无奈的现实,“我能做的,就是多接几个代言,给他们更好的生活才是真道理。你可想清楚,和他们硬刚,小心连比赛资格都保不住。”
潘逸冬僵在原地,眉头紧锁着沉默了片刻,阳光落在他棱角分明的侧脸上,映出几分倔强。
最后,他轻轻摇了摇头,语气不算重,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可是我忍受不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