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万里之外的德国遇见张新月,潘逸冬眸中闪过讶异,惊喜如星火般点亮眼底。他迅速推开车门,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她跟前,语气里漾着难掩的雀跃:“真的是你?新月!”
张新月循声抬头,看清来人时眼底泛起光亮,睫毛轻颤着反问:“咦?怎么会在这儿遇见你?”
潘逸冬唇角扬起温和的弧度,将自己来德交流的缘由细细道来,说到在保罗俱乐部学到的新技术时,眼中还透着几分兴奋的神采。
待他话音落下,张新月轻启唇瓣,声线带着徒步整日的沙哑:“我和几个朋友一起来阿尔卑斯山游玩,分开之后,我想在附近采采风。谁知走到一半,装着手机和证件的小包掉进了深坑里……”她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登山包带,“试过用树枝勾、石块垫,天都黑透了还是够不着。只能拦车碰碰运气。”她指了指不远处歪倒的树枝,上面还挂着些破损的布条。
“先上车吧,明天我陪你找。”
潘逸冬说着便要帮她拿包,却见她摇摇头,发丝在夜风里晃出细碎的弧度:“我怕记不清位置,得守在这儿。你帮我找救援队或者绳子就行,我自己能下去拿。”
她仰头望着他时,睫毛在眼下投出淡淡阴影,倔强里又藏着几分疲惫。潘逸冬顿了顿,转身用英语磕磕绊绊地和保罗沟通。
保罗皱着眉头,嘴里嘟囔着德语,显然对深夜找人帮忙不太乐意。经过好一阵连比带划的解释,保罗才不情不愿地点点头,驱车消失在夜色里。
潘逸冬将背包垫在路边石块上,拍了拍位置:“救援队来之前,我陪你一起等吧。”
山风卷着露水掠过,远处教堂的钟敲了十一下。张新月听潘逸冬用不太流利的英语讲训练趣事,忽然觉得这深夜的冷意都淡了些。
“你总这样独自旅行?”潘逸冬望着她被风吹红的鼻尖,忽然好奇,“一个人走夜路,不怕吗?”
她捋了捋碎发,眼里跃动着热忱:“做音乐需要触达不同的心跳。你看这世界,每个巷口都藏着未被谱写的故事。”说到这儿,她忽然轻笑,眼尾弯成好看的弧度,“不过真没想到,会在这儿遇见熟人。更没想到,来帮我的会是你。”
“确实像小说情节。”他笑着点头,目光落在她背包的登山扣上,“看你瘦得像阵风都能吹跑,没想到敢背三十斤的包走夜路。”
“习惯了。”她将下巴埋进围巾里,声音闷声却清亮,“一个人在路上虽然偶尔孤单,但能听见自己和世界对话的声音。而且……”她声音轻下来,“现在有你在,好像也没那么害怕了。”
十月的夜风带着霜气,像细针扎在皮肤上。潘逸冬肩头微颤,下意识往衣服里缩了缩。
张新月见状,从背包里抽出条格子毯递过去:“披着吧,羊绒的。”
“我不冷。”他下意识拒绝,却在开口时被自己发颤的尾音出卖。
她忍俊不禁,不再多言,径自将毯子披在肩头,又往他那边挪了挪,露出半幅暖融融的绒面:“一起吧,我又不咬你。再说,”她俏皮地瞥他一眼,“互相取暖,不是野外生存的基本技能吗?”
他耳尖发烫,却抵不过透骨的凉意,往她身边蹭了蹭。羊毛毯裹住两人时,他闻到她发间若有似无的香味——像极了第一次见面,她坐在他身边时留下的气息。
“你的新歌我听了。”他望着银河,忽然开口,“《月夜》副歌部分……让人想跟着节奏晃腿。我还把它设成了起床闹铃,每天早上一睁眼,就能听见你的声音。”
她眼睛发亮:“真的吗?编曲老师坚持要加弦乐,我还怕太满了。”
“我哪儿懂这些。”他挠挠头,笑得坦诚,“就是觉得你的声音……像把旧木吉他,听着舒服。为了循环播放,我还特意充了音乐会员。说起来,”他侧头看她,目光温柔,“你唱歌的时候,眼睛里有星星。”
她被逗得轻笑,抬头时,目光撞上头顶那轮温润的月牙。它悬在黑丝绒般的夜空里,像块被舔过的奶糖,边缘淌着柔润的光晕,星星在它周围碎成银河的涟漪。
“你名字是因为这个月亮吗?”他抬下巴指指月亮。
“我出生那天也是这样的月夜,月亮弯弯的,满天都是星河,爸爸妈妈就给我起名字叫新月了。”她望着月光在他睫毛投下的淡影,“那你呢?逸冬——听起来像冬天里的小懒猫。”
“我是冬天的夜晚生的,我妈说我是生在马车上,那天的天空有好多星星,还有一个弯弯的月亮。”他笑出虎牙,“很像今晚。对了,”他突然凑近,“你刚才说有我在就不怕了,这话可不能赖。以后再去徒步旅行,算我这个哥哥一个。”
她故意板着脸,“我七月生,你十二月生,你该叫我姐姐才是。”
“那不行!”他立刻摇头,发梢扫过她额头,“我比你高半个头呢,叫姐太亏。要不……”他眼睛一转,“公平一点,我叫你新月,你叫我逸冬,公平吧?”
“贫嘴。”她笑着轻推他肩膀,两人的笑声惊飞了草丛里的夜蛾,扑棱棱飞向缀满星子的天幕。
月亮渐渐西斜,将他们的影子拉得老长。毯子下的肩膀隔着两层布料,仍能感受到彼此的温度。
他说起凌晨五点的训练场,运动鞋踩上去会发出“咯吱”声;她则描述在云南雨巷里捡到的铜铃,风吹过时能听见苍山的回响。那些藏在日常褶皱里的故事,像散落的拼图,在星光漫漫的夜空下拼成彼此生命的轮廓。
不知何时,她的头轻轻靠在他肩上。他浑身僵了一瞬,余光瞥见她疲惫又安心的模样,忽然注意到月牙般的月光正顺着她的睫毛流淌,在星子的注视下,为她的侧脸镀上银边。
“其实……”他声音很轻,生怕打破这份宁静,“我一直盼着能再见到你。”
他缓缓放松下来,轻轻调整了一下姿势,让她靠得更舒服些。心底有什么东西正在悄然生长,像春天的种子,在这异国他乡的寒夜里,遇见了温暖的光。
张新月无意识地往他怀里蹭了蹭,他的心跟着颤了颤,伸手将毯子又紧了紧。
远处传来夜枭的啼叫,他却盼着这漫漫长夜永远不要天亮,好让他能多些时间,把此刻她发间的香气、肩头的重量,还有月光下她微动的睫毛,都深深刻进记忆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