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的晚风还是裹着凉意,潘逸冬一出机场VIp通道,就把张新月的铂金包往肩头一甩,另一只手拖着贴满赛事贴纸的运动箱。金属拉杆在地面敲出轻快的节奏,像是迫不及待要奔向某个温暖的目的地。
“还来得及,咱们去吃王姨的冠军面。”他仰头望着靛蓝天幕,腕上的机械表指针刚跳过十八点零五分,夕阳的余晖给他小麦色的皮肤镀上一层暖光。
张新月轻轻撞了撞他的肩膀:“已经好久没有来京城了,有点期待呢。”她裹紧驼色大衣,望着胡同口的方向,“说起来,还从没吃过让冠军们都惦记的面呢。”
出租车碾过青石板路,发出“咯噔咯噔”的声响。张新月望着窗外斑驳的红砖墙出神,记忆里香港的霓虹总是在玻璃幕墙上流淌,绚烂却冰冷。
而此刻飘来的煤炉香混着叫卖声,像一把钥匙,打开了她内心深处那本尘封已久的相册。
转过街角,“老东北”面馆的招牌映入眼帘。木质匾额被岁月磨得发灰,却依旧醒目。扎着碎花围裙的王姨正哼着二人转收板凳,那熟悉的调子在暮色中回荡。
“王姨!”潘逸冬三步并作两步蹦过去,运动服袖口还凝着机舱的冷气,“可算赶上了!我们下了飞机就往这儿冲!”
王姨扶了扶滑到鼻尖的老花镜,笑出满脸褶子:“傻小子,面汤早熬干啦,就剩两把挂面啦,明天再来吧。”
“王姨,给您介绍下!”潘逸冬侧身让出张新月,羊绒围巾下的耳尖泛着粉,“这是我女朋友,在飞机上我跟她说你的面非常好吃,牛皮我是吹出去了,今天要是吃不上她非跟我‘闹分手’不可。”他故意耷拉着脑袋装可怜,“下次我要是拿了国际比赛冠军,金牌直接挂您这儿当招牌!”
“哟,这小嘴儿跟抹了蜜似的!”王姨被逗得直拍大腿,围裙带子跟着晃悠,“行啊,我还从未见过你领女孩子来我这里吃面呢。姑娘快坐,今天给你开小灶!不过小伙子,你这金牌挂我这儿,你不心疼?”
张新月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王姨,他天天在我耳边念叨您的手艺,我都快‘望梅止渴’了。”
“瞧瞧,多俊的姑娘!比去年来拍纪录片的明星还耐看!”王姨上下打量着张新月,突然凑近,压低声音说,“跟这小子在一起,可得多管着点,他当年在队里可没少闯祸!”
潘逸冬急得直跺脚:“王姨!怎么揭我老底呢!”
卷帘门重新哗啦啦升起,暖黄的灯光裹着炖肉香倾泻而出。张新月踩着磨出包浆的水泥台阶进店,墙上褪色的二人转海报里,穿大襟袄的姑娘还在抛着红绸子,天花板垂落的塑料绿萝沾着烟火气息,虽不如鲜花娇艳,却比头等舱里那些精心打理的真花鲜活百倍。
“王姨以前的店在总队对面,队里半数冠军都吃过她的面。”潘逸冬熟稔地从消毒柜里抽出蓝边碗,指尖划过碗沿的缺口,“我十七岁拿冠军那天,兴奋过头把碗摔了,王姨愣是没舍得扔。”
“可不是,那可是个好兆头!”王姨在厨房应和道,“姑娘,你尝尝这面,保管比那些高级餐厅的强!”
粗瓷碗重重搁在原木桌上,升腾而起的热雾卷着芝麻香扑上张新月的睫毛。她看着潘逸冬利落地给她挑面条,琥珀色的酱汁里隐约可见碎花椒粒。
“尝尝这秘传十八香,我偷师三年才学会皮毛。”他舀起一勺汤,“先喝口汤,鲜掉眉毛!”
张新月吹了吹热气,轻抿一口,浓郁的骨汤混着麻酱的绵密在舌尖炸开。她忽然想起香港米其林餐厅里,侍应生用银匙小心翼翼浇在矜贵面条上的酱汁,那些精心调配的味道固然精致,却永远缺了这碗面里带着人间烟火的滚烫与温度。
“怎么样?没骗你吧?”潘逸冬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她,“以后想吃,我天天给你做。”
这时,电视里的NbA比赛进入加时赛,解说员的嘶吼混着后厨的炖煮声,热闹非凡。
王姨端着一碟小菜过来:“慢慢吃,不够还有!小伙子,听说你最近有场大赛?”
“下月初的国际赛,这次争取拿个好名次。”潘逸冬擦了擦嘴,“到时候带奖杯来看您!”
“好!王姨等你好消息!”王姨拍了拍他的肩膀,“不过也别太累着,身体才是本钱。”
张新月看着眼前的两人,心里暖暖的。窗外的暮色渐渐漫进来,将潘逸冬的轮廓染成暖黄。
她忽然觉得,自己在名利场里寻寻觅觅十年的答案,原来就藏在这碗冒着热气的面里——最动人的温度,从来不在镁光灯下,而在有人愿意为你吹凉面条的平凡烟火人间。
然而,就在城西某会所的雪茄房里,气氛却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厚重的窗帘隔绝了外界的光线,烟雾缭绕中,赵祥烦躁地扯松领带,领口的衬衫皱成一团:“钱总,潘逸冬明天就来领奖金了,这事再拖下去,他非跟我翻脸不可!”
钱儒生转动着手中的威士忌酒杯,冰块碰撞发出清脆刺耳的声响。烟灰落在他定制西装的袖口,他却毫不在意,眼神阴鸷:“他要是真把奖金投进俱乐部,以后翅膀硬了还能听咱们摆布?”
他顿了顿,语气冰冷如霜,“你就说赞助商出了问题,减少奖金,等他耗不起,自然乖乖来我们这边。”
赵祥捏扁了手中的烟蒂,防火毯上留下焦黑的痕迹,他眉头紧皱,面露难色:“可队里那帮小子都盯着呢,师父还在医院躺着,手术费还没凑齐……”
“人有生老病死,他年纪大了,生病很正常。”钱儒生突然拍桌,琥珀色酒液溅出杯沿,在桌面上蔓延开来,“你别忘了,当年是谁帮你坐上总队主任的位置,做事要狠下心才行。”他从鳄鱼皮公文包抽出一叠文件,文件上烫金的LoGo在昏暗的灯光下闪烁,充满诱惑,“只要潘逸冬签字加入我的新战队,这些赞助合同,还有你儿子出国的推荐信都不成问题……”
赵祥盯着文件,喉结动了动,声音有些发颤:“钱总,潘逸冬成绩是不错,但是他并不好摆弄,而且他那么重情义……”
“重情义?在利益面前什么都不是!”钱儒生冷笑一声,“你好好想想,是你儿子的前途重要,还是一个运动员的理想重要?”
窗外的暮色不知何时已经完全笼罩了天空,屋内的灯光将两人的影子拉得扭曲而狭长。
在利益的诱惑与内心的挣扎中,一场关于理想与背叛的较量,正在悄然酝酿。
而此刻沉浸在幸福中的潘逸冬和张新月,还不知道,即将到来的风暴,会如何改变他们的人生轨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