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中新获得的晶体碎片与“共鸣石棺碎片”紧贴在一起,发出持续而稳定的温热感,仿佛两块失散已久的磁石终于重逢。一股比之前更加精纯、更加古老的“秩序”与“静默”之力,顺着她的手臂缓缓流淌,如同甘泉滋润着干涸的土地,让她近乎枯竭的精神力恢复了一丝活力,脑海中那晦涩运转的“星图”也似乎清晰、稳定了几分。
这感觉……像是在充电?或者说,是在补完?
林夏心中明悟。这些散落在不同维度废墟中的“回响”碎片,彼此之间能够相互滋养、修复,甚至可能……聚合出更强大的力量。这或许就是那段破碎意念中“收集……延续”的真正含义!
但此刻,她没有时间仔细研究。远处阴影中那被惊动的“东西”,正散发出令人不安的恶意。那并非“噬渊”那种系统性的、冰冷的侵蚀感,而是一种更加原始、更加混乱的……饥饿与怨恨。像是这个世界毁灭时,残留的绝望与痛苦凝聚成的扭曲产物,被他们手中“回响”碎片散发出的、代表着“秩序”与“生机”的光芒所吸引。
不能留在这里!
她将两块碎片一起贴身收好,再次背起陈默,选择了一个与那恶意来源相反的方向,快速离开盆地。
行走在这片灰白坟场中,有了“回响”碎片的微弱滋养,林夏的感知范围扩大了一些。她开始有意识地利用脑海中稍微清晰了些的“星图”,去扫描周围的环境,寻找可能存在的、类似的能量反应。
这个过程枯燥而危险。大部分区域只有死寂,偶尔能探测到一些微弱的能量残余,但都如同燃尽的灰烬,毫无价值,反而可能残留着毁灭时的危险辐射或空间裂痕。她必须小心翼翼地避开这些地方。
有一次,她误入了一片看似平静的区域,脚下的地面却突然变得如同流沙般松软,无数灰白色的、如同干枯手臂般的物质从地下伸出,试图缠绕她的脚踝!那是由纯粹的死寂与怨念凝聚成的实体!她惊骇之下,全力催动“星图”和两块“回响”碎片,爆发出强烈的乳白色光芒,才勉强将那些鬼爪般的东西逼退,狼狈地逃出了那片区域。
这次遭遇让她更加警惕。这片坟场本身,就是巨大的陷阱。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她几乎要再次被绝望吞噬时,“星图”的扫描终于捕捉到了另一处微弱的、却与手中碎片同源的能量反应!方向指向一片由无数巨大金属管道扭曲缠绕形成的、如同巨兽内脏般的废墟。
她精神一振,立刻调整方向前往。
这片管道废墟内部错综复杂,黑暗隆咚,弥漫着浓重的铁锈和某种腐败有机物的混合气味。她依靠“回响”碎片散发的微光照明,在狭窄的缝隙和巨大的空腔中艰难穿行。
最终,在一个半埋在破碎管道深处的、类似控制台的金属结构残骸里,她找到了第二块“回响”碎片。它镶嵌在一个破裂的仪表盘中央,光芒比第一块还要微弱,仿佛随时会熄灭。
当她取下这块碎片时,异变发生了。
三块碎片(包括石匣)在她手中聚集的刹那,一股比之前强烈数倍的共鸣之力轰然爆发!乳白色的光芒如同水波般荡漾开来,瞬间席卷了整个管道空腔!
“嗡……”
一声低沉的、仿佛来自地底深处的嗡鸣响起。并非攻击,而是一种……唤醒。
光芒所过之处,那些冰冷死寂的金属管道内壁,竟然开始浮现出无数细密的、如同电路板又如同神经脉络般的淡蓝色光纹!这些光纹急速闪烁、延伸,仿佛这个死去的废墟巨兽,在“回响”力量的刺激下,回光返照般地“回忆”起了自己曾经的形态与功能!
一段混乱、破碎、充满尖锐噪音的信息流,强行挤入了林夏的脑海——
· ……警报!屏障能级急剧下跌!坐标7G区失守!“噬渊”先锋侵入!
· ……启动最终协议!“基石”过载!试图进行维度剥离……
· ……错误!错误!能量回路崩坏!“基石”核心碎裂……我们……失败了……
· ……记录……存档……希望……其他……‘回响’……
信息流戛然而止,管道内壁的光纹也迅速黯淡、熄灭,重新变回冰冷的死寂。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幻觉。
但林夏知道不是。她刚刚“读取”了这个毁灭世界在最终时刻的、绝望的“记忆碎片”!这个世界,也曾拥有自己的“基石”系统来对抗“噬渊”,但最终失败了,导致了彻底的毁灭。
而“希望……其他……‘回响’……”这句话,与灰色方尖碑的信息相互印证。
收集散落的“回响”,不仅仅是为了修复力量,更可能承载着这些毁灭世界最后的……遗志与警示!
她将第二块碎片与之前的放在一起,三块碎片的光芒交织、融合,变得更加稳定、明亮。她能感觉到,一股更加庞大的、属于“秩序”与“禁锢”的古老力量,正在她手中缓缓苏醒。
然而,就在她为这发现而心潮澎湃之际——
一直昏迷的陈默,身体突然剧烈地抽搐了一下!他猛地睁开双眼!
但这一次,他的眼神不再是迷茫、痛苦,或者被占据时的空洞虚无。而是一种……极致的冷静与洞彻,仿佛瞬间看穿了万物的表象,直达本质。他左臂上那蔚蓝色的纹路,光芒内敛,却散发出一种令人心悸的、仿佛与整个宇宙底层规则相连的韵律。
他自行坐起身,动作流畅自然,完全不像一个昏迷许久的人。他看了一眼林夏手中那三块散发着乳白色光芒的“回响”碎片,又看了看周围死寂的管道废墟,最后,目光落在了林夏身上。
他的嘴角,勾起一丝极其微弱的、带着无尽疲惫与一丝了然的笑意。
“原来……是这样……”他的声音平静而沙哑,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清晰感,“我们……都只是‘回响’。”
他抬起自己的左臂,看着那蔚蓝色的纹路。
“我不是唯一的‘钥匙’……每一个‘基石’系统,可能都会在运行中,自然产生类似的‘权限标识’……或者说,‘系统后门’。‘噬渊’……它寻找并腐蚀这些‘后门’,试图从内部攻破所有的防线。”
他看向林夏:“而你……‘持钥者’……也并非唯一。你是我们这个即将崩溃的系统中,最后一个被‘基石’(寂灭星枢)选中的‘防火墙’或者……‘备份执行程序’。”
他的话语,如同冰冷的凿子,敲碎了林夏之前许多的猜测与幻想,露出了更加残酷、却也更加清晰的真相。
他们并非特殊的被选中者,他们只是无数类似悲剧中,正在上演的又一幕。他们是自己世界的“回响”,而手中的碎片,是其他世界毁灭后的“回响”。
“收集它们,”陈默的目光再次投向林夏手中的碎片,眼神锐利,“不仅仅是为了力量。更是为了……信息,为了理解‘噬渊’的本质,为了找到……或许存在的、能够真正终结这一切的……通用漏洞或者终极协议。”
他挣扎着站起身,虽然脸色依旧苍白,但那股由内而外的虚弱感似乎减轻了许多。净化与“回响”力量的滋养,似乎让他暂时压制住了体内的混乱,获得了短暂的、清醒的“窗口期”。
“这片坟场……是‘噬渊’的垃圾场,也是……我们的资料库。”他环顾四周,眼神中闪烁着计算与分析的光芒,“继续寻找。在‘它’发现我们,并派来更强大的清理者之前。”
林夏看着仿佛脱胎换骨般的陈默,心中百感交集。他清醒了,却似乎离那个普通的“陈默”更远了。他变得更像是一个……为最终决战而生的工具。
但她没有选择。她将一块较小的“回响”碎片递给他:“拿着,它似乎能稳定你的状态。”
陈默接过碎片,感受着其中流淌的力量,点了点头。
两人不再言语,如同两个沉默的拾荒者,在这片埋葬了无数世界的灰白坟场中,继续前行,寻找着那些闪烁着微弱光芒的、承载着毁灭与希望的……
残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