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巷弥漫着垃圾腐败的酸臭和潮湿的霉味,但与那扇铁门后隐约透出的、冰冷的非人气息相比,这些现实世界的污浊气味几乎可以算作一种安慰。
陈默和林夏屏住呼吸,贴近那扇漆皮剥落的铁门。门上挂着一把看似普通、实则带有电子锁芯的铜锁,但对于决心潜入的人来说,这并非不可逾越的障碍。陈默从随身携带的简易工具包里拿出两根细长的金属探针,借着巷口微弱的光线,小心翼翼地操作着。他的动作精准而迅速,得益于过去某些不愿提及的经历所磨炼出的技能。
几分钟后,伴随着一声轻微的“咔哒”声,锁舌弹开。
陈默看了林夏一眼,后者点了点头,示意脑中的“杂音”虽然强烈,但并未出现预警性的剧烈波动。他深吸一口气,缓缓推开了铁门。
门轴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在寂静的后巷里显得格外刺耳。门内并非预想中的维修车间或仓库,而是一条向下延伸的、狭窄陡峭的水泥阶梯,一股混合着臭氧、金属锈蚀和某种难以形容的、类似消毒水却又更刺鼻的气味扑面而来。阶梯下方一片漆黑,只有深处隐约传来一种低沉的、规律性的嗡鸣,像是某种大型设备的运转声。
这嗡鸣声与城市背景噪音截然不同,它更低沉,更稳定,带着一种非人的、机械般的冷酷质感。陈默左臂的纹路在这嗡鸣中持续传来清晰的刺痛感,仿佛在与下方的某种东西共鸣。
他们打开手机的手电筒,光束刺破黑暗,照亮了布满灰尘的阶梯。两人一前一后,小心翼翼地向下走去。阶梯不长,大约十几级后,便抵达了一个狭窄的地下室空间。
眼前的景象让两人瞬间屏住了呼吸。
这里与其说是一个“实验室”,不如说是一个被非法改造过的、充斥着诡异科技感的地下巢穴。墙壁上布满了粗细细细的电缆和管线,如同扭曲的黑色藤蔓,汇聚到房间中央几个闪烁着幽绿色和暗蓝色指示灯的仪器上。这些仪器看起来像是老旧的服务器机柜、无线电发射器和某种自制的、带有复杂线圈和电容的装置的混合体,它们发出的低沉嗡鸣正是之前听到的源头。
而在房间的角落,一个由强化玻璃隔出的狭窄空间里,赫然坐着一个人——正是李隐!
但这个李隐,与他们在咖啡馆见到的那个紧张疲惫的研究员判若两人。他双眼紧闭,脸色是一种不健康的灰白,嘴唇干裂,身体被几条束缚带固定在椅子上,手腕和太阳穴上贴着连接着电线的电极片。他看上去更像是昏迷不醒的实验对象,而非这里的主人。
而在主控台前,背对着他们,坐着另一个“李隐”。
这个李隐穿着同样的衣服,身形样貌一般无二,正专注地盯着屏幕上滚动的、充满复杂公式和波形图的数据流。他的姿态平稳,动作精准,带着一种非人的效率感。
两个李隐!
林夏猛地捂住嘴,才没有惊叫出声。她脑中的“杂音”在此刻变得尖锐而清晰,源头直指那个坐在主控台前的“李隐”!而他脑中的“声音”,与咖啡馆里感知到的如出一辙,冰冷、空洞,带着监视感。
陈默瞬间明白了。咖啡馆里的那个,是“复制体”或者“被操控的傀儡”!而真正的李隐,很可能在意识到危险并试图反抗时,就被制服并囚禁在了这里!这个地下巢穴,根本不是研究如何对抗“噬渊”的实验室,而是一个被“噬渊”网络控制的、用于进一步研究和放大其信号的“节点工作站”!
那个复制体似乎并未察觉到他们的潜入,依旧全神贯注于屏幕上的数据。陈默示意林夏保持安静,两人借着仪器设备的掩护,缓缓靠近那个玻璃隔间。
靠近了,他们才看到玻璃隔间上贴着一些手写的标签和警告符号,字迹潦草而急促,与威尔逊笔记中的某些笔迹有几分相似,显然是真正李隐留下的。其中一张纸条上写着:
【它在学习!利用我的知识构建网络!频率同调器是陷阱!旨在放大锚点信号,加速融合!】
另一张则更加令人心惊:
【它复制了我!外壳是我,内核是它!小心镜子!它能映射并替换!】
映射并替换?陈默心中一寒。他想起了那个被“格式化”的灰衣人,难道“噬渊”的“转化”高级形式,就是这种完美的复制和替换?它正在悄无声息地将关键节点上的人类,替换成它控制的“镜中之影”?
就在这时,主控台前的复制体李隐突然停下了动作,缓缓转过头。
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神空洞,如同两口深井,倒映着手机手电筒冰冷的光。
“你们提前到了。”他的声音平稳,没有丝毫惊讶,仿佛早就预料到他们的到来,或者说,他们的行踪一直在监控之下。“这很好。数据收集可以提前开始。”
他站起身,动作流畅却僵硬,像一具被精确操控的提线木偶。与此同时,房间内那些仪器的嗡鸣声陡然提高,幽绿色的指示灯疯狂闪烁,一股强大的、针对精神和灵魂的压迫感瞬间笼罩了整个地下室!
“快走!”陈默低吼一声,拉起林夏就想后退。
但已经晚了。他们身后的铁门发出一声沉重的闷响,自动关闭并锁死!墙壁上那些扭曲的电缆仿佛活了过来,如同黑色的触手,闪烁着不祥的电弧,向他们缠绕过来!
而那个玻璃隔间里,昏迷的真正李隐,似乎被外界的变化刺激,眼皮剧烈地颤动起来,仿佛在挣扎着想要苏醒……
陷阱已然触发。他们面对的,不再是一个伪装成盟友的敌人,而是一个由远古恶意操控的、拥有着人类知识外壳的冰冷造物,以及这个被改造成致命囚笼的“节点工作站”。
镜中之影,露出了它狰狞的獠牙。而真正的李隐,是这场绝境中唯一的变数,还是另一个更深的陷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