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掉落的闷响,如同最终判决,敲碎了两人心中仅存的一丝侥幸。
“感染……”林夏重复着这个词,脸色瞬间变得和陈默一样苍白。她下意识地捂住自己的额头,仿佛能阻挡那些在她脑中低语的“杂音”。“是因为……我们吗?因为我们处理裂缝时……泄露了什么?”
“可能不是直接泄露。”陈默的声音低沉,带着一种竭力保持的冷静,但紧握的拳头暴露了他内心的惊涛骇浪,“还记得那些‘回声’吗?它们本身就是强烈的负面意念聚合体。平衡被打破时,它们活跃异常,散发出的‘污染’可能已经影响到了感知敏锐的邻居,尤其是像威尔逊这样与房子做了几十年邻居、潜意识里可能早已被潜移默化影响的人。”
他顿了顿,眼神锐利地看向林夏:“而你听到的‘杂音’,我感知到的能量脉动,甚至威尔逊的幻觉……这都说明,这种‘污染’不仅仅作用于精神,它可能是一种能够扭曲感知、甚至干扰现实规则的……信息病毒。”
信息病毒。这个词让林夏不寒而栗。一种无形的、通过意念和能量传播的“疾病”。
“我们必须去医院!”林夏猛地站起来,尽管身体依旧虚弱,但眼神坚定,“威尔逊是因为我们才卷入的,我们不能放任不管!而且……也许我们能从他那里的情况,了解到更多关于这种‘感染’的信息!”
陈默没有反对。于情于理,他们都必须去。而且,他也迫切需要知道,这种“感染”到了什么程度,是否可逆。
市立第二医院精神科病房区弥漫着消毒水特有的冰冷气味,与老宅的腐朽阴冷截然不同,却同样令人感到不适。在护士的引导下,他们在一间独立观察室外见到了威尔逊的家人——一对面带忧色、眼眶通红的中年夫妇。
“你们就是陈先生和林小姐?”威尔逊的儿子,一个名叫戴维的男人,疲惫地揉了揉眉心,“我父亲昏迷前确实提过你们,还有……那栋房子。”他的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情绪,似乎既感激他们的到来,又隐约有些责怪,仿佛是他们带来了厄运。
透过观察室的玻璃窗,他们看到了威尔逊。老人躺在病床上,双目紧闭,身上连接着监控仪器。他的脸色灰败,嘴唇干裂,即使在昏睡中,眉头也紧紧锁着,身体偶尔会无意识地抽搐一下,仿佛正陷入无法醒来的噩梦。仪器屏幕上,他的脑电波图显示着异常活跃且混乱的波动。
“医生说他是受到了极度强烈的精神刺激,”戴维的声音哽咽,“可他一直是个乐观坚强的老人,我们想不通,到底是什么能把他吓成这样……他一直念叨着‘影子’、‘声音’……还有你们的名字。”
就在这时,病房里的威尔逊突然激动起来!他猛地挥舞着手臂,像是在驱赶什么看不见的东西,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声音,断断续续地嘶喊:
“走开……别过来……墙上!墙上都是!”
“好多……好多人……在说话……在我脑子里!”
“陈……陈默……房子……那房子是活的!它在……在呼吸!”
“冷……好冷啊……”
他的声音充满了极致的恐惧,仿佛正被无数恐怖的幻象包围。医护人员迅速进入病房进行安抚和药物注射。
陈默和林夏站在窗外,心情沉重。威尔逊的症状,几乎是林夏所经历的精神冲击的放大和失控版本。他脆弱的神经无法承受那种“杂音”和扭曲的感知,彻底崩溃了。
“他的情况……会恶化吗?”林夏轻声问戴维。
戴维痛苦地摇了摇头:“医生说不确定。这种急性应激障碍很棘手,如果他自己无法从那个恐怖的世界里挣脱出来……”后面的话他没有说,但意思不言而喻。
离开病房区,两人在医院走廊的长椅上坐下,沉默笼罩着他们。
“不仅仅是威尔逊。”陈默突然开口,声音压得很低,他锐利的目光扫过走廊里来往的医护人员和病人,“我能感觉到……这里弥漫着很多微弱的、类似的‘频率’。很淡,但确实存在。”
林夏闻言,立刻集中精神去“聆听”脑中的那些“杂音”。果然,在医院这个充满痛苦、焦虑和负面情绪的环境里,那些原本模糊的“杂音”似乎变得稍微清晰了一些,仿佛水滴汇入了溪流。她能从这片混乱的背景音中,分辨出一些与威尔逊症状相似的、充满恐惧和扭曲的“碎片”。
“你的意思是……这种‘感染’,可能已经……扩散了?”林夏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如果连医院这种地方都出现了迹象,那外界呢?
“不一定是有意识的扩散。”陈默分析道,“更像是一种……共鸣。这栋房子就像是一个强大的污染源,当它失衡‘噪音’过大时,其散发出的特定‘频率’会与现实中那些本身就处于精神脆弱状态、或者对这类能量敏感的人产生共鸣,放大他们内心的恐惧和负面情绪,甚至直接植入幻觉。”
他看向林夏:“而你,因为直接接触了源头的核心,你的意识被‘同调’了,所以能被动接收到这些逸散的‘信息’。威尔逊,则是因为距离太近,且可能本身就对房子有所感知,成为了一个不幸的‘接收者’。”
这个推测比直接的物理传播更令人绝望。这意味着,只要那栋房子的平衡问题不彻底解决,这种无形的“精神污染”就可能持续不断地向外辐射,寻找着下一个脆弱的“宿主”。
他们沉默地离开了医院,沉重的压力几乎让他们喘不过气。回到公寓,夜色已然降临。城市璀璨的灯火无法驱散他们心头的阴霾。
“我们不能再被动应对了。”陈默站在窗边,望着远处模糊的城市轮廓,左臂上的纹路在黑暗中散发着微弱的蓝光,“每次修补都只是延缓,而且代价越来越大。这次是威尔逊,下次会是谁?我们身边的人?还是……我们自己彻底被同化?”
林夏走到他身边,握住他冰冷的手。“你想怎么做?”
“我们必须主动出击。”陈默转过身,眼神在黑暗中闪烁着决绝的光芒,“弄清楚那扇门后到底是什么,那个‘胃袋’和‘基石’的真正本质是什么,这个平衡系统最初被建立的目的又是什么。只有了解了根源,才可能找到彻底解决问题,或者至少……有效控制它的方法。”
“可那太危险了!”林夏立刻反对,“上次我们差点就回不来了!而且碑文警告过……”
“但我们没有选择!”陈默打断她,语气带着一丝罕见的激动,“等待下去,情况只会更糟。我们已经成为这个系统的一部分,逃避解决不了任何问题。而且……”
他顿了顿,看向林夏:“你现在能‘听懂’一些杂音,这或许不是坏事。这可能是一种能力,一把钥匙。也许……我们能找到一种方法,利用这种联系,不是被动接收,而是主动去‘解读’甚至‘引导’门后的信息流。”
这个想法大胆而疯狂。将林夏刚刚获得的、尚且不稳定的能力,主动投入到那片意识的深渊中去。
林夏看着他眼中燃烧的决意,知道无法改变他的想法。而且,内心深处,她也明白这是唯一可能打破僵局的道路。恐惧依然存在,但一种名为“责任”的东西,已经沉重地压在了他们的肩上。
“好。”她最终点了点头,声音不大,却异常坚定,“我们一起去。但是,这次必须做好万全的准备。我们需要更多信息,关于那个建造者,关于这栋房子的历史,关于一切可能的线索。”
主动深入未知的黑暗,探寻恐怖的根源。
这是一场赌上一切的行动。
而赌注,是他们的灵魂,以及可能被卷入这场风暴的所有无辜者的理智与生命。
夜色深沉,仿佛有无数双无形的眼睛,正透过窗户,静静地注视着这对即将再次踏入漩涡的男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