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绝望,如同门缝下钻入的寒风,一点点侵蚀着陈默的四肢百骸。他瘫坐在大门后,手机屏幕的微光是这无边黑暗里唯一的萤火,却照不亮任何希望。二楼阁楼的寂静,比任何声响都更令人窒息。那个东西在上面做什么?翻阅那本笔记?还是在……布置新的陷阱?
林夏呢?她到底怎么样了?是因为害怕离开了,还是……他不敢想下去,愧疚和担忧像毒蛇般啃噬着他的内心。他为了一个可能根本不存在的“规则”,将她拒之门外,置于险境。
他必须知道外面的情况!
这个念头如同最后的肾上腺素,注入他疲软的身体。他挣扎着,用手撑地,艰难地调整姿势,将眼睛缓缓凑近门上的猫眼。
猫眼外,世界被扭曲成一个模糊的、昏暗的广角视野。雨水在镜片上划出蜿蜒的痕迹,将远处路灯的光晕晕染成一片混沌的光斑。门廊下方一片漆黑,看不真切。
没有林夏的身影。
也没有……其他任何移动的东西。
空荡荡的,只有风雨声依旧。
是离开了,还是……被拖入了更深的黑暗?陈默的心沉了下去。他宁愿她是害怕离开了。
就在他准备移开视线,继续被无力感吞噬时,他的目光无意中扫过猫眼视野的边缘——门廊一侧,靠近墙壁的地面上,似乎有什么东西。
不是一个完整的物体,而是一小片……颜色稍浅的、与周围湿漉漉深色地面不同的东西。像是一张纸,或者……
陈默的心猛地一跳。他努力调整角度,试图看得更清楚。但那东西正好处于猫眼视野的极限,模糊不清。
会不会是林夏留下的?纸条?或者其他什么线索?
这个可能性像是一根救命稻草,让他几乎熄灭的希望又重新燃起一丝微弱的火苗。他必须拿到它!
然而,这意味着他要再次打开这扇门。
之前的教训还历历在目。开门,可能意味着放更可怕的东西进来,或者将自己彻底暴露。那个东西虽然在二楼,但谁能保证它没有别的手段?厨房里那滩水渍还在无声地证明着它的存在。
可是,留在门内,同样是坐以待毙。失去了林夏的消息,对二楼的情况一无所知,他就像被困在笼子里的老鼠,只能等待捕食者玩腻了游戏。
赌一把!
陈默深吸一口气,压下喉咙里的腥甜感。他轻轻地将耳朵贴在门板上,仔细聆听了足足一分钟。
只有风雨声。
他再次握住门锁。这一次,他没有丝毫犹豫。必须快!像闪电一样快!
他猛地转动门锁,拉开一条仅仅能容他手臂伸出的缝隙!冰冷的、夹杂着雨丝的狂风瞬间灌入,吹得他一个激灵。
他的目光迅速锁定门外——那张纸片,果然就在不远处,被雨水打湿,紧紧贴在地面上。
他毫不犹豫地伸出手,指尖触碰到那湿冷纸张的瞬间,猛地将其捞了进来!然后立刻用肩膀顶住门,“砰”地一声将其关上,迅速反锁!
整个动作一气呵成,不超过三秒钟。
他背靠着门板,心脏狂跳,手中紧紧攥着那张湿透的纸。成功了!至少,暂时成功了。
他摊开手掌。那确实是一张纸,是从某个笔记本上撕下来的残页,纸质和他在阁楼找到的那本很像,但似乎更老旧一些,边缘已经泛黄脆化,上面的字迹被雨水晕开了一些,但大部分仍可辨认。
而这上面的字迹,与阁楼笔记本上工整优雅的字体截然不同,显得更加仓促、无力,甚至有些歪斜,仿佛书写者在极度虚弱或恐惧下写就。
陈默借着手机光,迫不及待地阅读起来:
“……它们不止一个。或者说,它没有固定的形态。它会模仿,会学习,会利用你内心最脆弱的部分……”
“……窗户不是唯一的入口,但它是‘邀请’的象征。打破封闭,即是发出邀请。门……门在某些时候,也可以成为‘窗’……”
“……声音会吸引它,但极致的寂静也会。它存在于规则的缝隙里……”
“……笔记……前人的笔记不全是警告……也有可能是……陷阱……它在通过笔记学习和进化……”
“……不要完全相信你看到的文字,尤其是……那些看起来像是救命稻草的……”
“……光……它厌恶某种特定的光……不是电灯……是……”
字迹在这里中断,后面是一大片被水(或许是雨水,或许是别的什么)彻底晕染开的墨迹,再也无法辨认。
陈默拿着纸页的手,剧烈地颤抖起来。
这残页上的信息,像一把把重锤,敲碎了他之前所有的认知!
不止一个?或者没有固定形态?模仿和学习?利用内心的脆弱?——这解释了它为什么会模仿林夏的声音和知道钥匙的秘密?难道它曾经“学习”过前房主的人际关系?
门也可以是“窗”?——这让他刚才开门的举动显得更加愚蠢和危险!
笔记可能是陷阱?——那本阁楼上的笔记本,那些看似救命规则的文字,难道本身就是一个诱饵?是为了让他陷入更深的恐惧,或者引导他做出错误的选择?
它厌恶某种特定的光?是什么?烛火?阳光?还是……
信息的冲击力太大,让陈默的大脑一片混乱。这残页是是谁留下的?是更早的房主?还是……林夏?她匆忙中留下的?如果是她,她是从哪里得到的?她又去了哪里?
无数疑问盘旋在脑海。
但有一点是明确的:他之前的判断和行动,可能从一开始就错了。规则并非绝对,真相隐藏在更深的迷雾中。
就在这时——
“咚……”
一声沉闷的、仿佛什么东西落地的声音,从二楼传来。
紧接着,是一阵极其轻微的、纸张被翻动的“沙沙”声。
声音的来源……似乎是阁楼。
那个东西,果然在动那本笔记本!
陈默猛地抬头,望向楼梯的方向,手中的残页被他攥得死紧。
现在,他有了新的、可能更接近真相的信息。
而那个东西,正在上面,可能正在“完善”它的陷阱。
他不能再待在这里等死了。
他必须上去。
不是去自投罗网,而是要去……面对。利用这残页上可能真实的线索,去做一个了断。
他看了一眼手中湿漉漉的残页,又看了一眼漆黑一片的二楼。
眼神中,第一次闪烁起一种近乎疯狂的决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