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在那边。”
冰冷的声音在死寂的溶洞中回荡,不带一丝情感,却像一把重锤砸在陈默和林夏的心上。两个陈默,隔着漆黑如镜的水潭对峙,左臂上相同的幽蓝纹路仿佛在无声地共鸣,又像是在进行着某种凶险的角力。
林夏下意识地后退半步,目光惊疑不定地在两个陈默之间扫视。脑中的“杂音”与地底的“静默脉动”在这诡异的对峙中激烈冲突,让她无法像往常一样依靠感知来分辨真假。眼前的两个存在,在她“眼中”散发着几乎完全相同的气息——与“噬渊”同源的冰冷,以及一丝与这“沉默之心”相连的、更深沉的牵引感。
“你是谁?”真正的陈默开口,声音因紧绷而显得有些沙哑。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左臂传来的撕裂感提醒着他,对方绝非善类,那共鸣更像是毒蛇之间的相互试探。
“镜影”陈默没有回答这个显而易见的问题。它空洞的目光越过真正的陈默,落在了他身后那条通往更深黑暗的裂缝,重复道:“门在那边。” 它的语气平板,仿佛在陈述一个无需质疑的事实,又像是在下达一个不容抗拒的指令。
它在引导他们?还是说,那扇“门”本身就是一个陷阱?
陈默没有动。他的大脑飞速运转,分析着眼前这超乎理解的局面。这个“镜影”与李隐的复制体似乎有所不同。它更……“完整”?不仅仅复制了外貌,似乎连与“噬渊”以及这“沉默之心”的连接也一并复制了?它出现在这里,是“噬渊”网络派来的拦截者?还是……这“沉默之心”本身产生的某种机制?
“李隐在哪里?”陈默换了个问题,试图寻找突破口。
“镜影”的嘴角那丝冰冷的弧度似乎扩大了一毫米,但眼神依旧空洞。“冗余数据……已清除。亦或……融入。” 它的回答模棱两可,却带着令人不寒而栗的意味。李隐可能彻底消失了,也可能……以某种更可怕的形式,成为了这阴影网络的一部分。
不能再僵持下去了。陈默能感觉到,左臂与对方纹路的共鸣正在缓慢地、持续地加强,仿佛两条毒藤正在试图缠绕在一起。继续待在这里,他不敢保证自己的意志能否一直抵抗住这种同源的侵蚀和混淆。
他必须做出选择。相信这个“镜影”的指引,走向那条未知的裂缝?还是立刻撤离,放弃这好不容易才找到的、可能关乎真相核心的“沉默之心”?
风险都极大。前者可能直接步入毁灭,后者则可能错失阻止“最终共振”的唯一机会。
就在这时,林夏突然闷哼一声,捂住了额头,脸色痛苦。她脑中的“静默脉动”毫无征兆地剧烈增强,如同一声来自地心深处的、沉闷的怒吼!与此同时,那漆黑的潭水中心,竟然开始泛起一圈圈极其细微的、不自然的涟漪!
“下面……有东西……醒了!”林夏的声音带着极致的恐惧,“因为……因为你们的对峙?!”
仿佛是为了印证她的话,整个溶洞开始微微震动起来,穹顶有细小的碎石和灰尘簌簌落下。岩壁上那些古老的壁画和符号,似乎也在微弱的光芒下开始扭曲、蠕动!
“镜影”陈默对此毫无反应,它依旧面无表情地看着真正的陈默,重复着那三个字:“门在那边。” 仿佛周遭的异变与它无关。
陈默瞬间明白了!这个“镜影”的出现,不仅仅是为了拦截或迷惑他们!它的存在本身,它与真正“钥匙”的对峙,就像两把相同的钥匙同时插入锁孔,正在扰动这“沉默之心”的平衡,加速某种过程的进行!
它是在利用他们的到来!所谓的“门”,很可能就是打破“频率锁”、引发“最终共振”的关键节点!
“不能去!”陈默对林夏低吼一声,同时猛地向后退去,远离水潭和那个“镜影”。“它在利用我们!它在试图打开那扇‘门’!”
看到陈默后退,“镜影”那空洞的眼神中,第一次出现了某种类似“失望”或者说“任务受阻”的情绪波动。它没有再说话,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左臂的纹路光芒却骤然变得刺眼,与溶洞的震动、潭水的涟漪形成了某种邪恶的同步。
它不再引导,而是开始施压!
一股强大的、冰冷的意志力场以它为中心扩散开来,并非直接攻击,而是如同泥沼般缠绕住陈默和林夏,减缓他们的动作,侵蚀他们的决心,同时更剧烈地刺激着溶洞的异变!
“必须……阻止它!”陈默感到行动变得异常艰难,仿佛在水中行走。他咬紧牙关,试图调动左臂的力量进行对抗,却发现自己的力量在与对方共鸣的同时,也有一部分被那“镜影”牵引、吸收,反而加剧了溶洞的震动!
他们陷入了一个致命的悖论:对抗会加速崩溃,不对抗则会被困死在这里!
林夏挣扎着举起李隐留下的一个简易干扰器(并非主控模块驱动),试图发射低强度的反相位波,干扰“镜影”的能量场。
干扰器发出的微弱金光没入冰冷的力场,如同石子投入深潭,只激起一丝涟漪便消失无踪。对方的能量层级远超这个简易设备的能力范围!
怎么办?!
陈默的目光扫过溶洞,最终落在了岩壁上那些扭曲蠕动的古老符号上。一个疯狂的想法在他脑海中闪现——李隐提到“频率锁”,这些古老的符号,会不会与禁锢“沉默之心”的机制有关?如果“镜影”利用与他的共鸣试图开“锁”,那他能否利用这种共鸣,反过来……加固这把锁?
这无异于刀尖跳舞,是在与深渊共舞的同时,试图去修补深渊的边缘!
但没有时间犹豫了!溶洞的震动越来越强,潭水中心的涟漪已经变成了翻滚的气泡,仿佛有什么庞然大物即将破水而出!
陈默猛地停下后退的脚步,反而迎着那冰冷的力场,向前踏出一步!他不再抵抗左臂与“镜影”的共鸣,而是主动引导那股冰冷的力量,但不再指向对抗,而是试图将自己的意志——一种稳定、封锁、静止的意念,通过共鸣的通道,逆向灌注到那“镜影”体内,并借由它,影响到这整个“沉默之心”的空间结构!
“呃啊——!” 难以想象的痛苦瞬间席卷了他!他感觉自己像是在用血肉之躯去撞击一座冰山,灵魂仿佛要在两种截然相反的指令下被撕碎!左臂的纹路光芒爆闪,冰蓝与一丝试图燃起的淡金疯狂交织!
“镜影”的身体第一次出现了剧烈的晃动!它脸上那空洞的表情被打破,露出了类似“错愕”与“愤怒”交织的神色!它试图切断这种被反向利用的共鸣,却发现两者之间的连接因同源而过于紧密,一时间竟难以彻底分离!
溶洞的震动出现了一刹那的凝滞!潭水的翻滚也稍稍平息!
有效!但代价巨大!
陈默七窍开始渗出鲜血,视线变得模糊,身体摇摇欲坠。他不知道自己能坚持多久。
“走……”他用尽最后力气,对林夏嘶吼道,“找……真正的‘门’……不是它指的那条路!”
林夏看着濒临崩溃的陈默,又看了看因被反向干扰而暂时僵直的“镜影”,以及暂时平息的溶洞异动,眼中闪过决绝的泪光。她知道,陈默在用生命为她争取时间和机会。
她不再犹豫,深深看了一眼陈默,转身冲向溶洞的另一侧,那里布满了更多、更复杂的古老壁画和符号,或许隐藏着真正的线索。
抉择已经做出。一人以身为锁,延缓灾难;一人背负希望,寻找生机。
在这镜像与真实交织的绝境中,他们被迫走上了两条截然不同,却又命运相连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