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的黑暗最为浓稠,城市像是浸泡在冰冷的墨汁里。陈默和林夏避开主干道,穿行在老旧街区错综复杂的窄巷和废弃的厂房间,依靠着那张模糊的“旧日脉络”地图碎片和自身越来越危险的感知,艰难地向城市更古老的区域摸索。
空气中的“腐朽之基”气味似乎在这里变得更加浓郁,仿佛他们正在接近一块腐烂的核心。陈默左臂的冰冷脉动不再仅仅是痛楚或排斥,更增添了一种奇异的牵引感,如同指南针的指针,微微偏向某个特定的方向。这感觉并非来自“噬渊”网络的召唤,而是指向更深层、更古老的东西,仿佛他左臂的纹路本身,就是一张通往某个秘密的活体地图。
林夏脑中的“杂音”也发生了变化。那些混乱的嘶鸣和低语并未减少,但在这些噪音之下,开始隐隐浮现出一种极其低沉、缓慢、仿佛来自大地深处的脉动。这脉动与“噬渊”那种冰冷的、带有侵蚀性的频率截然不同,它更厚重,更……沉默。如同一个巨大无比的心脏,在城市的根基深处,缓慢而有力地搏动。
“是这里……”林夏停住脚步,站在一个被藤蔓和 graffiti 覆盖的、半塌的拱门前。拱门后是一条向下延伸的、早已被遗忘的石头阶梯,通往更深的地下黑暗。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湿土、苔藓和陈年铁锈的气味。“那个‘静默’的脉动……是从下面传来的。而且……陈默,你的左臂……”
陈默也感觉到了,左臂的牵引感在这里达到了顶峰,纹路散发出一种近乎灼热的冰冷,直指阶梯下方。“旧日脉络……难道指的是城市的地下结构?这些被遗忘的通道和空间?”
地图碎片上模糊的线条,似乎与眼前这条阶梯,以及他们一路走来经过的某些废弃通道、暗渠入口隐隐吻合。这些被现代城市覆盖的古老“血脉”,正指向那个被称为“沉默之心”的地方。
他们没有犹豫,打开强光手电,一前一后,踏入了向下的阶梯。阶梯陡峭而湿滑,石壁上凝结着水珠,生长着散发微光的怪异菌类。空气变得阴冷刺骨,带着一种万年不见天日的沉闷。
越往下,林夏感受到的那股来自地底的“静默”脉动就越发清晰、有力。它并不友好,带着一种亘古的、非人的漠然,但至少,它暂时压制了“噬渊”网络带来的冰冷杂音,让她获得了片刻难得的“清净”。
陈默左臂的异样感也越来越强。纹路不再仅仅是发光,它仿佛在与地底深处的那股脉动产生某种共鸣。一些更加破碎、更加古老的画面在他脑海中闪现——并非“噬渊”那种充满恶意的景象,而是一些扭曲的、关于地质变动、古老祭祀、以及某种庞大无形之物被束缚的模糊记忆碎片。
“频率锁……”他喃喃自语,似乎明白了什么。李隐提到的“频率锁”,或许并非人造物,而是某种天然的、或者由远古存在设下的禁锢!而“沉默之心”,很可能就是这把“锁”的核心,或者说,是被封锁的“源”之所在!
“噬渊”的目的,不仅仅是侵蚀现实,它是要打破这把“锁”,释放“沉默之心”,或者……与之融合?完成那个“最终共振”?
阶梯到了尽头,前方豁然开朗,是一个巨大的、天然形成的地下溶洞,但显然经过人工修葺。溶洞的穹顶高耸,垂下无数如同黑色利齿般的钟乳石。在手电光的照射下,可以看到溶洞的岩壁上,刻画着无数早已模糊不清的、风格诡异的壁画和难以解读的符号,它们散发出一种与“噬渊”和“静默脉动”都不同的、更加古老晦涩的气息。
而在溶洞的中央,是一个漆黑的水潭,潭水死寂,不起一丝涟漪,仿佛一块巨大的黑曜石。那股厚重的、“静默”的脉动,正是从这水潭深处传来。
但吸引陈默和林夏目光的,并非水潭本身,而是水潭边的情景。
那里站着一个人影。
背对着他们,身形挺拔,穿着与陈默一模一样的衣服,甚至连发型都一丝不差。
似乎是听到了他们的脚步声,那个人影缓缓地、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熟悉感,转了过来。
手电光打在他的脸上。
是陈默!
另一个“陈默”!
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神空洞,与之前遇到的“镜影”李隐如出一辙。但不同的是,这个“镜影”陈默的左臂衣袖挽起着,露出的手臂上,赫然也有着完全相同的、散发着幽幽蓝光的复杂纹路!
两个“陈默”,隔着死寂的水潭,无声对峙。
真正的陈默感到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左臂的纹路传来了前所未有的剧烈共鸣,既有同源的吸引,更有一种仿佛要撕裂他灵魂的排斥感!
林夏也惊呆了,她看着两个一模一样的陈默,脑中的“杂音”和“静默脉动”仿佛在这诡异的对峙中形成了某种危险的平衡,让她一时无法分辨哪一个才是真实的他。
“镜影”陈默空洞的目光扫过真正的陈默,最终落在了他左臂的纹路上,嘴角极其缓慢地、勾起了一丝非人的、冰冷的弧度。
它抬起手,指向溶洞深处,一条通往更黑暗区域的狭窄裂缝,然后用一种与陈默本人毫无二致,却毫无情感波动的声音,缓缓开口,说出了相遇以来的第一句话:
“门在那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