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7年10月26日,夜。淞沪会战已持续两个多月,中国军队主力正在西撤。闸北大部分地区已落入敌手,火光映照着这座破碎的城市,如同白昼。
“星火”网络,频道内气氛凝重。
经过近三个月血与火的淬炼,这个由玩家自发组成的指挥网络,虽然人员不断更替,但其核心越发坚韧。他们不再是初入战场时那般慌乱,而是带着一种沉淀下来的、近乎悲凉的坚定。
“主力已开始撤离闸北。”
“上级命令,88师524团一营留守闸北,掩护大军侧翼。”
“他们的阵地是……四行仓库。”
频道内沉默了片刻。所有人都明白,这意味着什么。这是一场注定被围困、注定牺牲的断后之战。
“我去。” pdd 的声音第一个响起,带着一丝沙哑,却异常沉稳。他的新角色是一名在前期战斗中失去所有战友的老兵,沉默寡言,眼神如同枯井。
“算我一个。”周淑怡的角色,一名在战火中迅速成长起来的救护队骨干,声音平静。
“还有我。”“我也去。” ……
没有豪言壮语,只有简短的回应。经历过无数次“死亡”与“重生”,目睹了太多惨烈与牺牲,他们早已将个人的生死置之度外。四行仓库,这个名字仿佛带着魔力,吸引着所有不甘撤退的灵魂。
四行仓库,这座巨大的混凝土建筑,如同一个伤痕累累的巨人,矗立在苏州河北岸,与南岸的英美租界仅一河之隔。它将成为这场战役中,最孤绝,也最耀眼的舞台。
pdd 所在的先头小队,是第一批抵达仓库的玩家之一。他们协助524团一营的士兵们,迅速封闭门窗,用仓库内堆积的粮食包、棉布包构筑层层防御工事。空气中弥漫着谷物和尘土的混合气味,沉重而压抑。
营长谢晋元,一位面容坚毅、眼神锐利的军官,正在对士兵们做最后的动员。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到每个角落:
“弟兄们!我们这里,就是最后的阵地!我们的身后,是上海,是祖国!我们没有退路,也无需退路!此地,就是我们每个人的坟墓!但我们要让敌人知道,想从这里过去,得用十倍、百倍的命来填!”
弹幕在各大直播间汹涌澎湃:
“谢团长!是谢团长!”
“我的眼泪不值钱……”
“这就是历史上真实的八百壮士啊!(注:实际为四百余人)”
“pdd,周姐,你们一定要守住!”
10月27日,清晨。日军发现了这块“钉子”,进攻开始了。
起初是试探性的步兵冲锋,被守军轻易击退。但很快,日军的轻重机枪、掷弹筒、乃至平射炮,开始向仓库猛烈倾泻火力!
“砰!砰!砰!” 子弹如同冰雹般敲打在厚重的墙壁上,留下密密麻麻的弹孔。掷弹筒的爆炸在仓库内外不断响起,震得人耳膜生疼。
pdd 趴在一个由沙包垒成的射击孔后,手中的中正式步枪枪管已经打得发烫。他瞄准一个试图借助废墟靠近的日军士兵,冷静地扣动扳机。士兵应声倒地。他已经不再是那个冲动的新兵,每一次射击都力求精准,珍惜着有限的弹药。
周淑怡和腐团儿等拥有医护能力的玩家,在仓库底层设立了临时救护点。虽然条件比外面的野战救护所好了不少,但伤员的惨状依旧触目惊心。一个年轻的士兵被炮弹片削掉了半个脚掌,腐团儿咬着牙,在没有麻药的情况下为他进行清创和包扎,士兵疼得浑身痉挛,死死咬住一块布条,额头上青筋暴起,却硬是没有哼出一声。
弹幕:
“看着都疼……”
“这都是铁打的汉子啊!”
“腐团儿好样的!”
日军见强攻不下,变得更加狡猾和残忍。他们驱赶着被抓来的中国平民,走在队伍前面,作为肉盾,向仓库逼近!
“怎么办?开枪吗?那是我们的老百姓啊!” 一个年轻的守军士兵声音颤抖地喊道,手指扣在扳机上,却无法用力。
所有玩家和守军都陷入了巨大的痛苦和挣扎之中。
谢晋元团长脸色铁青,拳头紧握,指甲深深掐入掌心。他死死盯着那些在刺刀威逼下哭泣、哀求的同胞,心如刀绞。
pdd的直播间,弹幕炸开了锅:
“小鬼子太卑鄙了!”
“不能开枪!不能开枪啊!”
“可是不开枪,仓库就危险了!”
“怎么办?!历史上他们是怎么做的?!”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玩家中一个Id叫“老算盘”的水友(现实中是历史老师)突然在“星火”频道大喊:“历史上!谢团长他们是用精准射击,打后面的鬼子!尽量不伤到百姓!需要神枪手!”
频道内瞬间明确了指令!
“所有枪法好的!瞄准鬼子!打后面的押送兵!”
“不要慌!稳住!点射!”
pdd 深吸一口气,将准星牢牢套住一个正挥舞着军刀催促百姓前进的日军军曹。他屏住呼吸,感受着心跳的节奏,在极短的间隙,扣动了扳机!
“叭钩!”
枪响,军曹倒地!
几乎是同时,仓库各个射击孔都响起了零散但精准的枪声!几个押送百姓的日军士兵相继被击毙!
百姓们见状,趁机哭喊着四散奔逃,冲向日军的阵地,反而引起了一阵混乱!
“打!给我狠狠地打!” 谢晋元团长抓住机会,怒吼道。
守军的机枪、步枪火力全开,将失去肉盾掩护的日军打得抱头鼠窜!
直播间里爆发出劫后余生的欢呼:
“漂亮!打得好!”
“老算盘立大功!”
“呜呜呜……守住了!百姓也得救了!”
然而,日军的报复随之而来。更加猛烈的炮火覆盖了仓库,特别是重机枪和平射炮,重点照顾守军的火力点。
一名玩家操控的机枪位被平射炮直接命中,连同射手一起化为齑粉。
又一个射击孔被日军的狙击手封锁,守军士兵刚一露头就被爆头。
惨烈的消耗战在继续。每一天,每一刻,都有人倒下。仓库内的空间在缩小,伤兵在增加,药品和弹药在减少。
夜晚,是难得的喘息之机。但没有人能安然入睡。玩家们聚集在一起,借着微弱的光亮,擦拭武器,分配所剩无几的物资,或者只是默默地坐着,听着苏州河南岸租界传来的、恍如隔世的隐约歌舞声。
周淑怡靠坐在墙边,给一个发着高烧的小战士喂水。小战士迷迷糊糊地喊着“妈妈”。周淑怡轻轻拍着他的背,哼唱着不成调的摇篮曲,眼泪无声地滑落。她想起了自己现实中的生活,那种和平年代的烦恼,在此刻显得如此遥远和不真实。
腐团儿的直播间,镜头扫过仓库内疲惫却坚定的守军面容,弹幕不再是激烈的争论,而是长久的沉默和偶尔飘过的“致敬”。
pdd 走到一个角落,那里摆放着几位今日阵亡玩家的“遗物”——几支破损的步枪,一只磨破的鞋。他默默地站了一会儿,然后拿起工具,开始尝试修复一支还能使用的步枪。他的动作缓慢而专注,仿佛在完成一种仪式。
“星火”频道里,没有人说话。但一种无声的力量,在幸存的玩家之间流淌。他们知道,明天,战斗还将继续,死亡依旧如影随形。但他们守在这里,不仅仅是为了完成任务,更是为了某种超越游戏本身的东西——一种精神的证明,一种对历史的回答。
四行仓库,这孤岛般的阵地,在血与火中,已然成为一座象征不屈的灯塔。它的光芒,不仅照亮了1937年的苏州河,也穿透了时空,映照在每一个参与其中的玩家和观众心中。
而更残酷的考验,即将随着黎明一同到来。日军的进攻,绝不会停止,他们正在酝酿着更凶猛、更绝望的浪潮,誓要将这座堡垒,连同里面的不屈灵魂,彻底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