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那日在酒楼的经历后,他就预感到:谁若与江暮云为敌,倒霉的注定是那个人。
江暮云如今只愿意支持秦国。
既然他选择站在秦国一方,就意味着他必定有着十足的把握。
如此一来,荆轲极不愿看到秦国主动挑起战火。
若燕国率先动手,秦国反击时必然毫不留情,更不可能顾及任何人的情面。
高渐离同样感到烦恼。
他英俊的面容上浮现出一丝忧虑。
“但眼下我们无论做什么,墨家都不会同意。
他们更相信燕丹的话,此时我们回去反而帮不上忙。”
高渐离的话不无道理,荆轲沉思片刻,只得另作打算。
两人对坐饮酒,不由感慨:“真怀念在新郑的日子,能听江先生说书是何等快意。
可如今天下纷争不断,我们又怎能一直逍遥度日。”
高渐离语气平静。
“无妨,只要能阻止两国交战,使燕国免于战祸,对两国百姓都是好事。”
他们怀着共同的愿望——不让七国百姓遭受战争之苦。
二人商议后,找到了新的解决之道:重返新郑,寻找江暮云。
“想必唯有江先生才知道此事该如何解决。”
“正是。
江先生既已将七国命运告知众人,说明他也不愿见到战火蔓延。”
“但如此一来,我们是否该向他坦白当初偷听之事?”
荆轲仰头饮尽杯中酒,笑道:“事到如今,你还以为江先生不知我们当初所为吗?”
高渐离眼中掠过讶色:“大哥的意思是……”
荆轲颔首:“我认为江先生早已知情,未加揭穿,恐怕只是不屑为之。
以他的武功,取我们性命易如反掌。”
“既然当初放过了我们,如今再回去,又怎会为难?”
这番话让高渐离稍感安心。
这确实是个令人信服的理由。
事不宜迟,他们即刻启程。
毕竟行刺秦王这等大事,即便是墨家也需从长计议,少则两三月,多则半年一年。
此时赶去见江暮云,时间绰绰有余。
而在另一条官道上,一辆马车正缓缓前行。
驾车之人,正是早先离开新郑的盖聂。
与师弟分别之后,他带着震撼难平的心情,随秦王嬴政一同返回秦国。
这一路上,他与嬴政之间愈发熟悉。
嬴政也毫不避讳地将那日在酒楼中,江暮云对他所说的一切,尽数告诉了盖聂。
听完之后,盖聂心绪难安。
秦国将吞并六国、一统天下——如此消息若传出,恐怕无人敢信。
因此即便知晓,他也只将这个秘密深埋心底。
此番与他们同行的,除了已归顺嬴政的李斯,还有阴阳家的一员——月神。
在新郑时,月神就见到自己的姐姐绯烟已留在了那位说书人身边。
她暗自以阴阳术推演,心中暗惊。
若当初早来几步,未先寻嬴政,或许她与姐姐皆有机会留在江先生左右。
然而如今已不可能。
她选择了另一条路——辅佐秦国。
她坚信此路将引领秦国走向鼎盛,而自己亦会得到回报。
年纪虽轻,月神却已决意把握自己的前路。
当然,她并未明确预知秦国必将统一七国,但从推演之中,唯一可见的是秦军所向披靡之势。
……
渐至咸阳,空气仿佛也凝重起来。
似乎这座都城并不欢迎它这位新归的君王。
深夜城门一入,几十名蒙面杀手便围追上来。
此时街巷无人,他们毫不犹豫,拔剑直指这辆马车。
车中的嬴政并不意外。
“看来寡人归来,有人坐不住了。”
离开新郑时,江暮云就已提醒他此事,但也告诉他:秦国已有内应接应,沿途更有高人暗中随行。
因此面对此刻的围杀,嬴政心中毫无畏惧。
他只盼这场厮杀尽快结束。
待他入宫,明日便将亲手推翻相父吕不韦。
这一刻,他已迫不及待。
“杀——”
车外杀声骤起,剑光纷纷刺向嬴政的马车。
然而,他们尚未靠近马车行进的声音,便已被人暗中盯上。
一个接一个的高手,不知从何处悄然现身。
几乎就在顷刻之间,便将他们尽数歼灭。
若是细看这群人的身手,不难发现,其实力与昔日天字级的杀手相比,毫不逊色。
如今执掌罗网的吕不韦,手中可用之人已然不多;除去两位天字级杀手被铲除外,其余杀手皆非敌手。
嬴政闻到车外飘来的血腥气,只是淡淡开口:
“走吧。”
马车继续前行,一路驶向王宫。
得知消息后的吕不韦,颓然跌坐于地。
“完了……一切都完了。
想不到他竟然真的从外归来……派出那么多高手,竟仍未能取他性命,难道真是天意?”
他吕不韦身为两朝元老,
终究还是走上了一条衰亡之路。
心中自是无限唏嘘。
但不到最后一刻,他绝不认命。
他嘶声高喊:
“快传罗网之人前来!”
他不信,自己手握秦国第一杀手组织的号令之权,只要人手齐至,必能将外面那些人尽数剿灭。
不信不能迫使归来的秦王屈从于己。
“是……是。”
手下人惊慌失措,闻言急忙连跪带爬地冲出去——只因外面来敌之可怕,已令他们胆寒。
即便倾尽所有杀手,或也只能勉强杀出一条血路。
可那人才刚踏出门,
迎面便是一剑刺来,噗嗤一声,贯穿头颅。
他死不瞑目地倒在地上,再无人能去通知罗网杀手。
当然,即便来了,也无济于事。
待外面清理完毕,嬴政才一步步缓缓走来。
他一身白衣未染半点血迹,而周遭已是遍地猩红。
他目光甚至未在脚下横陈的 ** 上停留,
径直踏入殿中,望向坐于宝座上的吕不韦。
“你终究还是回来了。”
这是吕不韦见到他所说的第一句话。
嬴政冷冷注视着他。
“若非寡人幸遇一位非凡之先生,或许真难再踏入这咸阳。
事到如今,你还有何话可说。”
吕不韦心知对方此番有备而来,
遂冷笑回应:“既然如此,便拿出你的本事来。
本相不信,会就这样死于你手。”
嬴政亦回以冷笑:“冥顽不灵。
你若不信,寡人便让你亲眼看清。”
“杀。”
他一声令下,屋外随他而来的众人便纷纷朝四周杀去。
方才,吕不韦的手下已经通知了罗网的其他杀手,他们纷纷赶来,企图护送吕不韦离开。
然而,即便唤来这些人,也改变不了一个事实——罗网之中,如今已无一人能匹敌宗师级的高手。
能一次召集这么多人,足见背后之人手段不凡。
“可就是那位在新政的说书先生?”
吕不韦眼中流露出浓浓的不解。
在他看来,区区一个说书人,怎可能掀起如此风浪?
可对方偏偏点头承认。
“没错,正是那位先生。
你先前派去杀他的两名天字号杀手,一个黑白玄翦已死,另一个虽未死,也已归附于他。”
吕不韦嘴角狠狠一撇,心痛难忍。
这两人皆是他麾下难得的高手,如今失去他们,而其余几位天字号杀手又远在外地,一时无法赶回,竟让嬴政占了先机。
嬴政仿佛看穿他的心思,语气轻蔑地说道:
“即便你此刻召回其余几位天字级杀手,结局也不会改变。
不必再白费心思了。”
“相父大人,多年来你独揽大权,难道真以为寡人会一直放任不管?”
吕不韦似乎早有预料,眼神渐渐暗淡下来。
“你能做到这一步,确实令我意外。
但你以为,这朝堂 ** ,仅是我一人兴起的吗?”
他正要继续说下去,嬴政却抢先开口:
“寡人自然知道你指的是什么人、什么事。
那些人,寡人都会一一清理干净。
他们都将成为寡人真正掌权路上的垫脚石。”
“你就不必操心了。
至于你——我不会杀你,你毕竟是寡人的相父。
但若想像从前那般专权,绝无可能。”
吕不韦没想到嬴政竟愿留他一命。
转念一想,自己在朝中势力犹存,对方即便想动他,也未必能轻易得手。
“那你打算如何处置我?”
吕不韦听见自己尚有生机,心中杀意也消散了几分。
毕竟两败俱伤,不如暂时隐忍,待时机成熟再图报复。
嬴政握紧双拳,自然明白对方言外之意涉及他的母亲。
那个人的确令他头疼,但他绝不会因她是自己的母亲,就打乱计划。
若她真将他视为唯一的儿子,便不会做出那些大逆不道之事。
“行了,你先退下。”
话音刚落,嬴政身后便走出两人,将吕不韦押了下去。
虽然保住了性命,却并未获得自由,吕不韦最终还是被投入了牢狱。
除了吕不韦一事告一段落外,另一则消息也在半个月之内传遍七国:
秦王嬴政正式废去其母所有权力,将她囚于深宫,此生恐怕再难相见。
闻讯之人,多为秦王的冷酷而感叹,也有人暗地看秦国的笑话。
不过,其他六国除了看热闹外,也不敢有更多动作。
如今论军力,除楚国外,已无国能与秦国正面抗衡。
与此同时,身在韩国的江暮云也得知此事。
他为嬴政感到欣慰——他终于走上应行之路,而且比原定更早一步。
能这么快解决两大心腹之患,江暮云由衷为嬴政高兴。
不久后,他却迎来了两位意想不到的旧识。
楼下传来酒楼老板不耐烦的声音:
“两位客官,我都说了,这儿不能随便进。
江先生还没到说书的时候,你们就安心等吧。
上回还没听够吗?”
“没听够也得等。
正好我们酒楼还有几间空房,要是着急,就住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