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魄晶窟内的邪气如同退潮般消散,只余下龙脉那带着余威的、温暖而浑厚的金色光辉,缓缓流淌,净化着这片被鲜血与污秽浸透的土地。空气中弥漫着硝烟、血腥与一种奇异的、新生般的清新气息。
陆云姝力竭地靠在萧景辞怀中,气息微弱,连抬起手指的力气都近乎消失。强行引动龙脉之力,近乎榨干了她所有的精神与体力,经脉中空荡荡的,传来阵阵撕裂般的虚痛。
萧景辞紧紧拥着她,感受着她冰冷的体温和细微的颤抖,心如同被放在火上炙烤。他快速脱下自己的外袍,将她严严实实地裹住,试图用自己的体温去温暖她。
“赵霆!”他声音嘶哑,带着不容置疑的急迫,“清理战场,收集所有能证明此地与太子、玄玑有关的证据!尤其是那老术士的骨杖、残留的符文碎片,还有……血池中未被完全毁掉的晶体!”
“是!王爷!”赵霆强忍着激动的心情,立刻带人行动起来。他知道,时间紧迫,洞窟内的惊天巨响和能量波动,定然已经惊动了外界!
萧景辞打横抱起轻飘飘的陆云姝,她的头无力地靠在他的颈窝,呼吸清浅。他低头,看着她苍白如纸的脸颊和紧闭的双眼,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慌攫住了他。
“撑住,云姝,我们回家。”他低语一声,不再迟疑,抱着她,如同守护着世间最珍贵的瑰宝,沿着来时的甬道,疾步向外冲去。赵霆留下部分人善后,自己则紧随其后护卫。
冲出洞口,重新呼吸到外面冰冷却干净的空气,天际已隐隐泛起一丝鱼肚白。黎明将至。
然而,等待他们的,并非宁静。
远处,传来沉闷而密集的马蹄声和甲胄碰撞声,如同雷鸣般由远及近!火把的光芒如同一条扭动的火龙,正迅速朝着乱葬岗方向合围而来!
是京畿巡防营的人!他们被惊动了!
“王爷!是巡防营的人!带队的是太子的人!”一名在外围警戒的暗卫疾驰而来,急声禀报。
萧景辞眼神一寒。果然!太子的人来得如此之快,显然是早有准备,或者说,一直就在附近监视!
前有堵截,后有……或许还有追兵。他们带着重伤虚弱的陆云姝,以及至关重要的证据,绝不能在此地被拦住!
“赵霆!你带两人,护送王妃和证据,从西面小路突围,绕道回府!”萧景辞当机立断,将怀中的陆云姝小心地交给赵霆,目光沉静如水,“本王,去会会他们!”
“王爷!不可!”赵霆急道,“您伤势未愈,他们人多势众……”
“执行命令!”萧景辞厉声打断他,语气不容置疑,“他们的目标是我!只有我现身,才能吸引他们的注意力,为你们争取时间!”他深深看了一眼昏迷的陆云姝,眼底是化不开的担忧与决绝,“保护好她!”
说完,他猛地转身,玄色身影如同孤直的标枪,迎着那越来越近的火龙,傲然而立。他甚至整理了一下因激战而略显凌乱的衣襟,掸去了上面的灰尘,仿佛要去赴一场盛宴,而非一场死局。
赵霆虎目含泪,知道此刻不是犹豫的时候,重重一跺脚,抱起陆云姝,带着两名最得力的手下,如同鬼魅般隐入西面的黑暗与乱坟之中。
马蹄声如雷,瞬息即至。上百名盔明甲亮的巡防营士兵,在一个身着东宫属官服饰、面色倨傲的将领带领下,将萧景辞团团围住,火把的光芒映照着他孤峭的身影。
“宸王殿下?”那东宫属官勒住马,看着独自一人、身上还带着血迹和硝烟味的萧景辞,眼中闪过一丝惊疑,随即化为得意与狠厉,“深更半夜,王爷不在府中静养,为何会出现在这污秽之地?还搞出如此大的动静?莫非……是在进行什么不可告人之事?”
萧景辞负手而立,目光平静地扫过周围明晃晃的刀剑和弓弩,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本王行事,何时需要向你解释?”
那属官被他那睥睨的态度激怒,冷笑道:“王爷好大的威风!不过,此地发生如此异动,疑似有妖邪作祟,危及京城安危!太子殿下有令,凡有可疑之人,一律拿下审问!王爷,得罪了!来人啊,请宸王殿下‘回’府!”
士兵们齐声应诺,持械逼近。
萧景辞眼神骤然锐利,周身那股尸山血海中淬炼出的恐怖煞气不再掩饰,轰然爆发!他虽孤身一人,却仿佛带着千军万马的气势,竟让那些久疏战阵的巡防营士兵心生寒意,脚步为之一滞!
“本王看谁敢!”他声音不高,却如同惊雷炸响在每个人耳边,“尔等身为大齐将士,不去戍卫边疆,不去缉拿真正祸乱朝纲、侵蚀国本的奸佞,却在此助纣为虐,围堵为国血战、刚刚捣毁邪魔巢穴的亲王!尔等,可对得起身上这身甲胄?可对得起北疆战死的英魂?!”
他字字铿锵,句句诛心!那东宫属官脸色大变,而不少士兵则面露迟疑羞愧之色。
“休听他妖言惑众!拿下!”东宫属官气急败坏地嘶吼。
就在冲突一触即发之际——
“圣旨到——!”
一声尖利悠长的呼喊,划破了黎明前的寂静!只见一队身着皇宫内侍服饰的人马,在一名老太监的带领下,疾驰而来!为首者,赫然是皇帝身边的大太监,安德海!
安德海手持一卷明黄绢帛,脸色肃穆,目光扫过场中局势,最后落在萧景辞身上,高声道:“宸王萧景辞接旨!”
所有人都是一愣,包括那东宫属官。皇帝昏迷,何来的圣旨?
萧景辞目光微闪,依礼单膝跪下:“臣,萧景辞接旨。”
安德海展开绢帛,朗声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闻城南有异动,关乎社稷安危。特命宸王景辞,全权处置此事,一应官员兵马,皆听其调遣!若有抗命不遵、阻挠行事者,视同谋逆,宸王可先斩后奏!钦此——!”
这道旨意,如同平地惊雷,炸得那东宫属官目瞪口呆,面色惨白如纸!全权处置?先斩后奏?!这……这怎么可能?!陛下明明昏迷不醒!
萧景辞心中亦是巨震,但他瞬间便明白了过来!这道旨意,恐怕是安德海利用其大太监的身份和皇帝之前授予的某些权限,冒险伪造,或者是在皇帝昏迷前得到的某种空白旨意上填写的!目的,就是为了在关键时刻,给他一个名正言顺的身份和权力!
“臣,领旨谢恩!”萧景辞没有任何犹豫,立刻叩首接旨,站起身,目光如电,直射那已然慌了手脚的东宫属官,“尔等,可听清了?”
那东宫属官嘴唇哆嗦,还想强辩:“这……这旨意……”
“嗯?”萧景辞眼神一寒,手已按上了剑柄,杀意凛然,“你想抗旨?”
看着萧景辞那毫不掩饰的杀意,以及周围巡防营士兵明显动摇的神色,那东宫属官终究没敢再坚持,冷汗涔涔而下,不甘地低下了头:“末将……不敢!”
“不敢就好。”萧景辞冷哼一声,不再看他,对安德海微微颔首示意,随即翻身上了一名亲卫牵来的战马,声音传遍四野,“传本王令!京畿巡防营即刻起,由本王暂领!所有人,随本王入宫!”
他要用这道“圣旨”,用刚刚捣毁血魄晶窟的滔天功劳和证据,携带着龙脉初定的煌煌之威,去叩开那紧闭的宫门,去进行最后的、决定生死命运的对决!
乾坤,已然开始扭转!
朝阳终于挣脱了地平线的束缚,将万道金光洒向大地,也照亮了萧景辞策马奔向皇宫的、决绝而坚定的背影。他怀中,紧紧揣着的是赵霆刚刚递来的、从血魄晶窟中找到的,足以将太子和玄玑打入万丈深渊的铁证!
宫门,就在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