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气息如同毒蛇,钻进陆云姝的耳廓,瞬间冻结了她的血液。他察觉了!他果然察觉了那细微的力量波动!
巨大的恐惧攫住心脏,几乎让她停止呼吸。她能感觉到揽在她腰间的手臂如同铁箍,那力道绝非保护,而是带着随时可能将她碾碎的警告。透过紧贴的衣物,他胸膛下那颗心脏沉稳却有力地搏动着,与她狂乱的心跳形成骇人的对比。
“我……我没有……”她本能地想要否认,声音因极致的恐惧而细若蚊蚋,破碎不堪。大脑一片空白,所有的机智在绝对的力量和洞察面前显得苍白无力。
萧景辞没有立刻发作。他只是维持着那个近乎耳语的姿态,鼻尖几乎要碰到她冰凉的耳垂,目光如实质般钉在她瞬间煞白的侧脸上。通过那该死的契约,他不仅能感受到她如擂鼓般的心跳和濒临崩溃的恐惧,似乎还能捕捉到那竭力隐藏却依旧泄露出一丝的、关于那兽皮的微弱悸动。
周围的混乱尚未完全平息。侍卫们正在大声呼喝着救助伤者、控制受惊的马匹、警惕地注视着不再滚落巨石却依旧狰狞的峭壁。秦烈指挥若定的声音穿透尘埃,努力恢复着秩序。没有人注意到这边角落里,靖王殿下正以一种过于亲昵却充满致命威胁的姿态,禁锢着他重要的“囚徒”。
“没有?”萧景辞重复了一遍,声音压得更低,更冷,带着一种慢条斯理的、猫捉老鼠般的残忍,“本王方才,似乎感觉到了一点……不该有的小动作。”
他的指尖,隔着衣料,无意识地在她腰侧轻轻点了一下,正好是那卷兽皮隐藏的位置。陆云姝浑身剧颤,如同被电击!
他知道了?!他怎么可能知道?!
就在她以为自己下一秒就会被捏碎喉咙之际,萧景辞却忽然松开了些许钳制,只是那只手依旧牢牢地扣在她的腰侧,防止她脱离掌控。他稍稍抬起头,目光扫过一片狼藉的现场和那个依旧散发着不祥黑气的巨大洞口,眼底的暴怒和探究被一种更深沉的、权衡利弊的冰冷所取代。
显然,眼前的烂摊子和那诡异洞口的威胁,暂时比追究她这点“小动作”更为紧迫。
“最好没有。”他最终冷冷地抛下一句,语气里的杀意并未减少分毫,只是暂时封存,“记住你的身份,也记住本王的话。你的命,只在本王一念之间。”
说完,他彻底松开她,转身走向正在指挥清理道路的秦烈,仿佛刚才那短暂的、致命的交锋从未发生。
陆云姝腿一软,险些瘫倒在地,急忙伸手扶住旁边一块冰冷的岩石,才勉强站稳。后背的衣衫已被冷汗彻底浸透,紧贴着皮肤,带来一阵阵战栗的寒意。她大口地喘息着,如同离水的鱼,心脏依旧狂跳不止。
侥幸……又一次侥幸过关?不,他只是暂时无暇处理她。那冰冷的警告和眼底未散的杀意,如同悬顶之剑,随时可能落下。
她下意识地按了按腰侧,那卷兽皮的存在感从未如此刻这般灼热而危险。
【死极而生,龙逆之口,契断之机,在于……】
后面到底是什么?!那“龙逆之口”是指这个突然出现的诡异洞口吗?“契断之机”……难道这绝地之中,真的隐藏着斩断这同殒之契的方法?
希望如同毒药,诱人却致命。
队伍经过一番整顿,伤亡情况被报了上来。有两人被落石砸中身亡,数人受伤,还有几匹驮马受惊跌落裂缝或走失。气氛更加低迷,每个人的脸上都笼罩着一层阴霾。
萧景辞听着秦烈的禀报,面色阴沉如水。他再次看向那黑气弥漫的洞口,眼神变幻莫测。
“王爷,此洞诡异,黑气浓郁远超他处,且深不可测。绕行恐怕……”秦烈语气沉重。两侧皆是绝壁,后方退路亦被落石部分阻塞,这洞口仿佛成了唯一向前的路径,却又散发着令人心悸的不祥。
萧景辞沉默片刻,忽然从怀中取出那枚玄色罗盘。只见罗盘上的指针此刻并非颤抖,而是发疯般高速旋转了几圈后,猛地停下,死死指向那漆黑的洞口深处!仿佛那里有什么东西在强烈地吸引着它!
他眼底猛地爆射出骇人的精光!
“不必绕了。”他收起罗盘,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一种近乎疯狂的决绝,“就从这里走。”
“王爷?!”秦烈震惊抬头,“洞内情况不明,恐有……”
“本王知道里面有什么!”萧景辞打断他,语气带着一种压抑不住的灼热,“这黑气……这波动……绝不会错!‘龙逆之口’……没想到竟真的存在!真是天助本王!”
龙逆之口!他也知道这个名字!陆云姝心脏狂跳,死死低下头,不敢让他看到自己眼中的惊骇。
“所有人听令!”萧景辞转身,目光扫过惊疑不定的众人,“以火把、钩锁探路,结阵入洞!洞内或有异状,但亦是天大的机缘!畏缩不前者,斩!”
在绝对的权威和积威之下,无人敢再质疑。队伍再次行动起来,带着赴死般的悲壮,开始向那如同巨兽咽喉般的洞口进发。
越靠近洞口,那股阴寒腐朽的气息越发浓重,几乎令人窒息。火把的光芒被压缩到极小的范围,只能照亮脚下方寸之地,四周是无边无际的、粘稠的黑暗。那从地底深处传来的、仿佛万千亡魂哀嚎的诡异声响也更加清晰,折磨着每个人的神经。
陆云姝被侍卫护在中间,深一脚浅一脚地前行。她心口的符文灼热得发烫,龙气躁动不安,既被这洞内的某种力量强烈排斥,又隐隐被其深处某种东西所吸引。
萧景辞走在最前方,掌心烙印金芒流转,驱散着靠近的黑气,如同黑暗中的灯塔,却也成为了所有未知危险最直接的目标。
洞内地势开始向下倾斜,道路崎岖不平,布满了嶙峋的怪石和深浅不一的水洼,水色漆黑,散发着恶臭。不时可以看到岩壁上有一些巨大的、非自然形成的刮擦痕迹,仿佛有什么庞然大物曾在此爬行。
突然,前方探路的先锋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
“怎么了?”秦烈立刻喝问。
“报……报告!前面……前面有光!不是火把的光!”那侍卫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惊愕。
众人闻言,皆是一愣。在这深入地底、黑气弥漫的鬼地方,怎么会有光?
萧景辞眸光一闪,加快脚步向前。队伍紧随其后。
拐过一个巨大的弯角,眼前的景象让所有人瞬间屏住了呼吸——
只见前方豁然开朗,竟是一个巨大得超乎想象的地下空腔!空腔的穹顶之上,镶嵌着无数散发着幽蓝色、淡绿色微光的奇异晶石,如同倒悬的星空,将整个空间映照得一片朦胧而诡异的光明!
而在空腔的中央,赫然矗立着一座巨大无比的、用某种漆黑玉石砌成的古老祭坛!祭坛造型古朴狰狞,上面刻满了与龙纹烙印、兽皮符号同源的、复杂到极点的图案和无法解读的文字!
祭坛的四周,散落着无数巨大的、早已腐朽泛白的兽骨,有人形的,也有更多奇形怪状、根本无法辨认的!仿佛这里曾进行过某种盛大而恐怖的献祭!
最令人骇然的是,祭坛的正中心,并非供奉着什么神像,而是有一个深不见底的、不断向上喷涌着浓郁黑气的窟窿!那哀嚎般的声音,正是从这窟窿深处传出!
而祭坛的上空,那幽暗的穹顶之下,浓郁的黑气与从窟窿中喷出的气息交织,竟隐隐凝聚成一条模糊扭曲、不断挣扎咆哮的黑龙虚影!
那虚影散发出滔天的怨毒、死寂与毁灭的气息,令人神魂颤栗!
“这……这是……”秦烈瞠目结舌,几乎说不出话来。
所有侍卫都被这骇人而诡异的景象震慑住了,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兵器,步步后退。
陆云姝望着那祭坛,望着那黑龙虚影,心脏疯狂跳动,几乎要挣脱胸腔!她怀中的兽皮滚烫如火,那未看完的字句在她脑中疯狂回荡!
龙逆之口!死极而生!就是这里!
而萧景辞,却死死地盯着那祭坛,盯着那黑龙虚影,眼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近乎癫狂的狂热光芒!他摊开手掌,掌心的龙纹烙印竟与那祭坛、那虚影产生了强烈的共鸣,金芒大盛!
“找到了……终于找到了……”他喃喃自语,声音因激动而微微颤抖,“古籍记载果然是真的……龙脉逆鳞所在……殁龙之坛!”
他猛地向前踏出一步,竟似乎想要直接走向那座散发着不祥与毁灭气息的祭坛!
“王爷不可!”秦烈大惊失色,急忙阻拦,“此地诡异,恐有大凶!”
“凶?”萧景辞猛地回头,脸上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疯狂笑容,“富贵险中求!这殁龙之坛,这逆鳞死气,正是淬炼龙魂、逆夺造化的关键所在!只要……”
他的话戛然而止。
因为就在此时,那祭坛中心不断喷涌黑气的窟窿中,异变再生!
那哀嚎声骤然变得尖锐无比!紧接着,一道道比之前更加凝实、更加狰狞的阴影,如同挣脱了地狱束缚的恶鬼,尖啸着从窟窿中蜂拥而出,直扑向闯入者!
它们的速度更快,数量更多,散发出的死寂与侵蚀之力远超峡谷中所遇!
“结阵!防御!”秦烈的嘶吼声瞬间被阴影的尖啸和突如其来的混乱所淹没!
战斗瞬间爆发!金光、刀光、箭矢与漫天黑影绞杀在一起!
而萧景辞,却仿佛对周围的厮杀视若无睹。他的目光依旧死死锁定着祭坛,锁定着那咆哮的黑龙虚影,掌心烙印的光芒越来越盛,竟开始主动吸收弥漫在空腔中的黑气与那虚影散发的力量!
他的脸上浮现出一种痛苦与愉悦交织的扭曲表情,身体微微颤抖,似乎在承受着巨大的负荷,却又甘之如饴!
陆云姝被侍卫们护在身后,惊骇地看着这如同地狱般的景象,看着那个在光影交错中、如同魔神般试图吞噬毁灭力量的男人。
through the contract,她感受到的不再是单纯的力量波动,而是一种灵魂层面的、剧烈的撕扯与蜕变!他的气息正在变得越发强大,却也越发冰冷、非人!
就在这极致的混乱中,她猛地低下头,用尽全部意志,再次将那一丝龙气注入怀中兽皮!
银芒极淡一闪!
【死极而生,龙逆之口,契断之机,在于……】
【……逆鳞之血,浇灌双契,魂争之刻,方可斩断!】
字迹浮现的刹那,陆云姝猛地抬头,看向祭坛中心那喷涌黑气的窟窿,看向那狰狞的黑龙虚影,眼中爆发出豁出一切的决绝光芒!
逆鳞之血?魂争之刻?
她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