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宫深处,幽暗无光,只有中央石台上流转的金色光芒映照着陆云姝苍白的脸庞。她盘膝而坐,双手结印置于膝上,额间渗出细密的汗珠。
一股磅礴的力量在她经脉中横冲直撞,像是苏醒的巨龙在她的身体里翻腾。三个月前,她在皇陵禁地意外引动了潜藏百年的龙脉之力,如今这股力量已成为她的一部分,却也时刻威胁着她的生命。
“呃——”一声压抑的痛呼从她唇边溢出。
金色的流光从她皮肤下透出,沿着血脉游走,所过之处带来灼烧般的剧痛。陆云姝咬紧牙关,竭力控制着体内奔腾的力量,引导它沿着正确的经脉运行。
这已是本月第七次龙力反噬。每一次都比上一次更加凶猛,仿佛真龙不甘被凡人之躯束缚,欲破体而出。
石门缓缓开启,一道修长的身影快步走入。萧景辞披着墨色大氅,面容在昏暗光线下显得格外清俊,只是眉宇间凝着一丝挥之不去的疲惫与担忧。
“云姝!”他快步上前,却在距离她三尺处骤然停步,一股无形的力量将他推开。
陆云姝周身笼罩在一层金色光晕中,龙脉之力自发地形成屏障,拒绝任何人的靠近。她艰难地睁开眼,望向萧景辞的目光中夹杂着痛苦与无奈。
“别过来...我控制不住它...”话音未落,又一股力量从她体内迸发,金光大盛,将整个地宫照得亮如白昼。
萧景辞被这股力量冲击得后退数步,大氅随风扬起。突然,他闷哼一声,单手捂住胸口,脸上血色迅速褪去。龙脉之力的灼热引发了他体内寒毒的反扑,冰火两重天的折磨让他几乎站立不稳。
“你的寒毒...”陆云姝惊呼,想要起身却无力动弹。
就在这时,奇异的一幕发生了。萧景辞体内散发出的寒气与龙脉之力的炽热在空气中相遇,非但没有相互冲撞,反而开始奇妙的交融。金蓝两色流光缠绕旋转,最终形成一个平衡的气场,将两人笼罩其中。
陆云姝感到体内暴动的龙力忽然平静了许多,仿佛找到了某种共鸣。而萧景辞也惊讶地发现,往日刺骨的寒痛减轻了不少,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温凉舒适的感觉。
“这是...”两人异口同声,眼中都带着不可置信。
良久,龙力的暴动终于平息。陆云姝虚弱地瘫软下来,被及时上前搀扶的萧景辞接在怀中。
“每次都是这样吗?”萧景辞的声音低沉,带着难以掩饰的心疼。
陆云姝勉强一笑:“比上次好多了,至少没把地宫震塌。”她试图用玩笑缓解气氛,但颤抖的手指出卖了她的虚弱。
萧景辞将她扶到一旁的石椅上坐下,自己则坐在对面,仍握着她的手腕,时刻感知着她体内龙力的波动。
“我们必须找到完全控制龙脉之力的方法,否则它迟早会...”萧景辞没有说下去,但两人心知肚明。龙脉之力太过强大,凡人之躯难以长久承受。
陆云姝忽然反手扣住他的脉搏,眉头渐渐蹙起:“你的寒毒近日发作越发频繁了。”她凝视着萧景辞略显苍白的脸,“为何不告诉我?”
萧景辞轻轻抽回手,淡然道:“朝中事务繁杂,无妨。”
“无妨?”陆云姝声音提高了几分,“你可知寒毒已侵心脉?再这样下去,不出半年...”她突然住口,眼中闪过恐慌。
萧景辞反而笑了,伸手抚平她紧皱的眉头:“有你在,我怎会有事?”
就在这时,地宫外传来三长两短的叩击声——是他们安排的暗号。
萧景辞神色一凛,起身道:“应该是林将军来了。”
不多时,一位身材魁梧、面容刚毅的中年男子步入地宫。他身着寻常布衣,但行走间自有军人的飒爽英姿。这便是当朝赫赫有名的镇北将军林崇武,也是少数知晓萧景辞真实身份并忠心于他的老臣之一。
“殿下,陆姑娘。”林崇武抱拳行礼,目光在注意到两人略显狼狈的模样时闪过一丝担忧,“可是龙力又反噬了?”
陆云姝苦笑点头:“让将军见笑了。”
林崇武神色凝重:“北境有消息传来,北狄各部正在秘密集结,恐怕开春后会有大动作。”他看向萧景辞,“太子那边,似乎与北狄使节有过秘密接触。”
萧景辞眼神一冷:“他终究还是走了这一步。”
“不仅如此,”林崇武压低声音,“近日京城多了不少陌生面孔,武功路数奇特,不似中原人士。我怀疑与北狄大巫师有关。”
陆云姝闻言神色一动:“大巫师?可是那个传说能操纵人心、呼风唤雨的北狄国师?”
“正是。”林崇武点头,“据说此人精通各种邪术,能在千里之外取人性命。北狄近年来屡犯边境,背后都有他的影子。”
萧景辞沉吟片刻,忽然问陆云姝:“你方才可感知到龙力有何异常?”
陆云姝凝神回想:“确实...今日龙力躁动不安,似是感应到某种威胁...”她猛地抬头,“难道与这大巫师有关?”
地宫内一时寂静,三人各有所思。
良久,萧景辞打破沉默:“林将军,我们的人安排得如何了?”
“已按殿下吩咐,从旧部中挑选了三百精锐,以各种身份潜入京城。另有一支千人队伍驻扎在京郊,随时可调动。”林崇武答道,“只是...太子掌控禁军,京城防务尽在其手,我们这些人马恐怕...”
“不必正面冲突。”萧景辞走到地宫中央的沙盘前,“我们要做的不是攻占京城,而是保护该保护的人,在关键时刻扭转局势。”
陆云姝走近沙盘,目光落在皇城位置:“太子通敌卖国,必须揭露其真面目,但需要确凿证据。”
“证据不难找,难的是如何让皇上和朝臣相信。”林崇武叹气道,“太子势力根深蒂固,党羽遍布朝野,一旦打草惊蛇...”
“所以我们需要一个契机。”萧景辞指尖点在北境位置,“待北狄动作,太子必露马脚。”
说话间,陆云姝突然身形一晃,扶住沙盘边缘才稳住自己。龙脉之力再次波动,地宫墙壁上的符文随之明灭不定。
“云姝!”萧景辞立即上前扶住她,同时对林崇武道,“将军先请回,一切按计划进行。”
林崇武担忧地看了陆云姝一眼,终究还是行礼告退。
待地宫重归寂静,陆云姝终于压抑不住翻涌的气血,一口鲜血喷涌而出,溅在沙盘上的京城模型上,如同雪地红梅,刺目惊心。
“云姝!”萧景辞惊骇地扶住她软倒的身躯,发现她浑身滚烫,金芒再次从皮肤下透出,比先前更加猛烈。
“这次...不一样...”陆云姝艰难地说,“龙脉在警告...有大危机临近...”
萧景辞将她抱起,平放在石台上,自己则坐在她身后,双掌贴在她后背,试图用内力助她疏导暴走的龙力。
然而这一次,龙脉之力异常狂暴,不仅拒绝他的内力,反而顺势侵入他的经脉。萧景辞只觉一股灼热力量顺手臂直冲心脉,引发体内寒毒激烈反扑。
冰火两股力量在他体内交锋,带来的痛苦几乎让他瞬间昏厥。但他咬牙坚持,不仅没有撤掌,反而更加催动内力,引导龙力与寒毒相互冲击。
“不!快放手!”陆云姝感知到他的状况,惊呼道,“两种力量相冲,你会没命的!”
萧景辞却恍若未闻,继续引导着龙力在自身经脉中运行。奇迹般的是,经过一番激烈冲突后,龙力与寒毒竟然开始缓慢融合,形成一种独特的温和力量,既不再灼热也不再冰寒,反而如春水般滋润着他受损的经脉。
更令人惊讶的是,部分融合后的力量通过他的身体反馈回陆云姝体内,使她暴动的龙力渐渐平和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地宫内的金光终于完全消散。陆云姝体内的龙脉之力暂时平息,而萧景辞惊讶地发现,自己多年来困扰的寒毒竟然减轻了大半。
“这...怎么可能?”他难以置信地感受着体内久违的轻松感。
陆云姝转过身来,伸手再次探他的脉搏,眼中逐渐浮现惊喜之色:“龙脉之力至阳至刚,你的寒毒至阴至寒,二者相克亦相生。”她抬头望进萧景辞的眼睛,“或许...这才是控制龙力的关键。”
萧景辞反握住她的手:“也就是说,我的寒毒反而能帮助你平衡龙力?”
陆云姝点头,却又忧虑道:“但方才太过凶险,若非巧合,你恐怕已经...”
“值得一试。”萧景辞语气坚定,“若是能找到正确方法,既能助你控制龙力,又能解我寒毒,岂非两全其美?”
陆云姝还想反对,却被萧景辞用手指轻轻按住嘴唇。
“云姝,”他凝视着她的眼睛,声音轻柔却坚定,“你我早已命运相连,生死与共。无论前路如何凶险,我都会陪你走下去。”
地宫中烛火摇曳,在墙壁上投下两人相拥的身影。
许久,陆云姝轻声打破沉默:“那位大巫师...我总觉得他与龙脉异动有关。”
萧景辞神色凝重:“北狄一直觊觎中原龙脉,传说得龙脉者得天下。若真如此,太子里通外敌,引狼入室,恐怕目的不止于皇位那么简单。”
陆云姝抚摸着石台上古老的符文,感受着其中流动的力量:“龙脉乃天地之气所凝,维系江山社稷。若被邪术操控,后果不堪设想。”
“所以我们必须阻止他们。”萧景辞握住她的手,“不仅为私仇,更为这万里江山,天下苍生。”
陆云姝靠在他肩上,感受着他体内那股与自身龙力共鸣的独特气息,忽然间明白了自己的使命。
龙脉选择她,并非偶然。
夜色渐深,地宫中的两人却毫无睡意。他们知道,风暴即将来临,而他们必须做好准备。
京城某处阴暗宅院内,一个披着黑色斗篷的身影静静站立,望着皇宫方向。他手中法杖上的水晶忽然发出幽暗的光芒,映照出一张布满刺青的脸。
“龙醒了吗...”沙哑的声音在黑暗中回荡,“正好,省了我召唤的力气。”
他身后跪着一排黑衣人,个个面无表情,眼神空洞。
“去吧,找到龙脉的容器,把她带回来。”大巫师的声音如同寒冰,“皇帝老儿和太子那边,也该加点压力了。”
“是!”黑衣人齐声应道,随即如鬼魅般消失在夜色中。
大巫师独自站在院中,法杖上的光芒越发诡异。
“龙脉之力,终将属于北狄。”他低声笑着,声音中满是疯狂与野心。
而此时的地宫中,陆云姝忽然心悸,莫名地打了个寒颤。
“怎么了?”萧景辞立即察觉。
陆云姝摇头,眉头却紧锁着:“仿佛有什么黑暗的东西...正在靠近。”
两人相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凝重与决意。
风暴,真的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