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雪悄至,陆云姝在窗边呵出白雾,看细雪覆满枯梅枝桠。榻上萧景辞睡得沉静,墨色睫羽在苍白的脸上投下浅影,心口那道狰狞伤疤随呼吸微弱起伏——没有龙纹,没有金光,只是凡人帝王的脆弱躯壳。
“陛下该进药了。”太医躬身呈上漆盘,药碗里腾起怪异甜香。陆云姝指尖刚触碗沿,萧景辞忽然睁眼打翻药碗!
“毒...”他剧烈咳嗽,攥住她衣袖的指节泛白,“药里有...”话未说完又陷入昏睡,仿佛那瞬间清醒只是回光返照。
地上药汁腐蚀地砖发出滋滋声响。太医伏地战栗:“娘娘明鉴!此乃太医院秘方...”
“滚。”陆云姝碾碎沾药的雪粒,嗅到熟悉的血梅气息。林婉清的手已伸进太医院了。
夜深人静时,她撬开太医院地砖,找到成罐的朱红药丸——正是以血梅果实炼制。账册记载此药名为“忘川”,每日送入帝王寝宫。
身后突然传来轻笑:“妹妹现在知道,他为何日渐昏沉了?”林婉清的声音从药柜阴影飘出,腹部已隆起如山丘,“毕竟忘川之水,饮之前尘尽忘~”
陆云姝银针疾射,却穿透虚影钉在药柜上。林婉清的声音忽远忽近:“好妹妹,你猜是他先忘记你,还是我先诞下龙子?”
宫檐碎雪簌簌落下。陆云姝回到寝殿,发现萧景辞竟坐在案前批奏折。烛光下他侧脸如常,直到她看见朱笔写出的字全是反文。
“陛下?”
他抬头微笑,眸中温润依旧:“姝儿,来帮朕看看这北境军报。”递来的绢帛上空无一字。
陆云姝攥紧袖中毒药账册,笑得发颤:“北境无恙,陛下该安寝了。”
他却突然拽住她手腕,在她掌心飞快划字:“假戏真做”。
四目相对时,他眼底闪过只有两人懂的暗号——竟是装的!
原来三日前他便发现药有问题,将计就计演给幕后之人看。那些反文奏折、空绢军报全是试探,太医院早被暗卫监控。
“爱妃似有心事?”他嘴上温声说着,指尖却在她掌心疾书:“林婉清在何处?”
她假意斟茶,蘸水在案面写:“太医院地窖”。
他却突然打翻茶盏,怒斥:“想烫死朕吗?!”同时在她掌心写:“有耳”。
果然梁上传来细微响动。萧景辞甩袖震落窥探者,竟是那个最黏他们的金瞳婴儿!孩子蜷缩在地哽咽:“爹爹娘亲...为什么不要我了...”
陆云姝去抱孩子的手被萧景辞拦住。他眼中痛色分明,出口却冰冷:“妖物也配叫朕爹爹?”暗地里却在她掌心写:“孩子被控”。
婴儿突然暴起!指尖化作梅枝刺向萧景辞心口:“那便一起死吧!”陆云姝挡驾的刹那,孩子炸成漫天梅瓣,瓣上浮现着林婉清的脸:“游戏才开始哦~”
梅香散尽,地上只剩一滩金血。萧景辞突然呕出黑血,真正毒发了!原来他方才不是演戏——忘川之毒早已深入肺腑!
太医院地窖中,陆云姝掐着太医首领的咽喉:“解药。”
太医却癫狂大笑:“忘川无解!陛下会忘尽所爱,终成行尸走肉!”突然口鼻涌出梅枝气绝。
地窖深处传来婴啼。她循声找到冰棺,里面躺着腹部裂开的林婉清!那高耸的肚皮透明如纱,可见其中胎儿额生龙纹,眉眼与萧景辞一模一样!
“好看吗?”林婉清的声音从胎儿口中传出,“用他精血养出的新容器~待忘川蚀尽他神魂,这孩儿便是新的陛下~”
冰棺突然炸裂!胎儿睁开金眸扑来,口中竟喊着:“娘亲抱!”
陆云姝银针尽出,胎儿却化作烟雾融入她腹部!剧痛中她感到有什么在体内生根发芽...
“双生血脉最妙处...”林婉清的声音在她脑中响起,“便是可借腹重生呀~”
陆云姝跌撞逃出地窖,腹中胎儿疯狂吸食她的生命力。寝殿中萧景辞已昏迷不醒,掌心还攥着写给她的一半兵符。
“陛下...”她轻抚他消瘦脸颊,落泪成冰,“臣妾可能...要走一步险棋了。”
国师闻言骇然:“娘娘不可!强行剥离腹中孽胎会惊动林婉清残魂!”
“那就让她惊。”陆云姝吞下所有忘川药丸,任毒性冲刷经脉,“本宫要让她亲眼看着...”
“看她最想要的龙脉,如何反噬其主!”
药效发作时,她躺在萧景辞身侧,握住他冰冷的手。腹中胎儿兴奋躁动,疯狂吸收带着忘川毒性的母血。
“姐姐...”她对着空气轻笑,“你可知龙脉最厌什么?”
腹中突然剧痛!林婉清尖叫:“你吃了什么?!”
“忘川啊。”她咳着黑血笑,“你说陛下若忘尽前尘...龙脉还会认这借腹之子吗?”
胎儿突然反向输送力量!林婉清惊恐地发现孽胎正在被忘川污染:“住手!这样孩子会死的!”
“那就一起死。”陆云姝狠狠捶打腹部,“毕竟我们...同生共死!”
剧痛中有人握住她的手。萧景辞竟清醒过来,金眸灼灼如昔:“傻姝儿...”他将掌心龙纹重新烙入她心口,“朕早将龙脉与你同命...”
腹中胎儿发出凄厉尖啸,化作金光爆散!林婉清残魂被强行扯出,在龙脉净化中灰飞烟灭。
浩劫终平,代价是萧景辞彻底昏迷。国师叹道:“陛下以最后魂力催动龙脉,恐再难苏醒...”
陆云姝却笑着拭去他唇边血渍:“无妨。”
她抚上自己重新平坦的小腹,那里有微弱龙纹在跳动。
雪停时分,宫人惊喜来报:枯梅逢春,花开并蒂。
其中一株结出玉色果实,隐约可见婴孩形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