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风卷着血腥气掠过焦土,残破的军旗在暮色中低垂。陆云姝策马穿过尸横遍野的战场,青衣已被血染成暗褐。三日前那场恶战,让北伐军折损近万,萧景辞为救被困的镇北侯,身中三箭,至今昏迷不醒。
中军大帐内药气弥漫。军医换了一拨又一拨,个个摇头叹息。箭伤虽未及要害,但匈奴人在箭簇上淬了奇毒,若非萧景辞内力深厚,早已毙命。
“还是找不到解毒之法?”陆云姝第无数次询问太医首领,声音沙哑得厉害。
老太医跪地叩首:“臣等无能...此毒似与中原草木迥异,除非找到下毒之人,否则...”
帐帘突然掀开,镇北侯大步踏入,铁甲上冰霜未消:“找到林婉清踪迹了!”他将一枚染血的梅花簪掷于案上,“她在百里外的黑风寨出现,身边跟着几个匈奴巫师。”
陆云姝抓起簪子——正是那夜遗落的那枚!簪身细微的刻痕组成奇怪图腾,与她记忆中某个前朝秘纹隐隐吻合。
“我去。”她斩钉截铁。
“不可!”镇北侯急阻,“那寨子是匈奴据点,危险异常!”
“正因危险,才必须去。”陆云姝望向榻上面无血色的萧景辞,“陛下等不起。”
深夜,一队轻骑悄悄离营。陆云姝扮作巫医,带着精挑细选的十名暗卫,趁夜色潜入黑风山。山路险峻,处处暗藏机关,若非前世随萧景辞征战积累的经验,几乎寸步难行。
接近寨门时,忽然箭雨倾泻!暗卫瞬间结阵护卫,仍有一箭擦过陆云姝手臂。她吃痛低呼,却见箭簇闪着幽蓝光泽——与萧景辞所中之毒一模一样!
“果然在此。”她咬牙拔箭,用特制银瓶接住毒血,“掩护我进去!”
暗卫们拼死开道,陆云姝趁机潜入主寨。只见中央祭坛上火光熊熊,几个黑袍巫师正围着药鼎念念有词。鼎中沸腾的墨绿色液体,散发着熟悉的刺鼻气味。
林婉清背对着她,正将一株奇草投入鼎中:“再加这味断肠草,就是大罗金仙也难救...”话音未落,忽觉颈间一凉。
“解药。”陆云姝匕首紧贴她咽喉,“否则玉石俱焚。”
林婉清僵住,随即轻笑:“好姐姐,终于亲自来了?”她缓缓转身,眼中闪着诡异光芒,“可惜啊,此毒无解。”
匕首逼近一分,血珠渗出。陆云姝眼神冰冷:“那便一起死。”
“且慢!”林婉清急道,“毒虽无解,但可转移!只需至亲之人以血引毒,或许能换他一命!”
陆云姝心一沉。前世似乎听过这种邪术,但代价是引毒者必死无疑。林婉清分明是要骗她送死!
“姐姐不信?”林婉清忽然诡异一笑,指向祭坛后方,“你看那是谁?”
陆云姝顺势望去,霎时如遭雷击——祭坛铁笼里关着的,竟是本该已死的陆明远!
“爹...?”她失声惊呼。就在这分神刹那,林婉清袖中滑出短刀直刺她心口!
电光石火间,一支羽箭破空而来,精准击飞短刀!萧景辞的亲卫统领带人杀到:“陆姑娘小心!那是匈奴幻术!”
陆云姝猛然回神,哪有什么陆明远?铁笼里分明是只嗜血的狼犬!她急忙后撤,却见林婉清已退至祭坛后,手中高举一个诡异骨笛:
“既然来了,都留下吧!”
笛声凄厉,四周突然涌出无数毒蛇!暗卫们奋力砍杀,毒血飞溅处草木皆枯。混战中,陆云姝瞥见林婉清欲逃,急忙甩出腰间软鞭缠住其脚踝!
“想走?”她猛力一拽,“解药拿来!”
林婉清摔倒在地,却狂笑不止:“好姐姐,你可知陛下为何独独对你特别?”她忽然用陆云姝的声音说,“因为三年前围场遇刺,为他挡箭的那个小宫女——根本就是你啊!”
陆云姝如遭重击!那段被刻意遗忘的记忆汹涌而来:三年前春狩,她偷溜出府玩耍,恰遇刺客行刺皇子。混乱中她为救那个满身是血的少年,肩头中了毒箭...
“你昏迷三日,醒来后记忆全失。”林婉清声音恶毒,“而咱们的七殿下,可是找了他的小救命恩人整整三年呢!”
真相大白!陆云姝踉跄一步,脑中嗡嗡作响。原来萧景辞屡次出手相救,种种特别对待,皆因这段她遗忘的过往!
就在她失神瞬间,林婉清突然暴起,毒爪直掏她心口!眼看避无可避,忽然一道黑影扑来硬生生接下这一击——
“侯爷!”陆云姝惊呼。竟是镇北侯替她挡下致命一击,胸口瞬间乌黑!
“快走...”老侯爷口吐黑血,仍死死抱住林婉清,“这妖女...与匈奴王有染...她怀了...”
话未说完,林婉清已拧断他脖颈!她癫狂大笑:“不错!我怀了匈奴王子嗣!待我儿降生,便是这江山易主之时!”
陆云姝目眦欲裂,挥鞭猛攻。暗卫们拼死护着她且战且退,好不容易冲出重围,身后寨子突然爆炸!火光冲天中,林婉清的声音如鬼魅般飘来:
“好姐姐,告诉萧景辞——我在龙脉等他!”
残兵退回大营时,天已破晓。陆云姝抱着镇北侯的尸身,一步步走向中军帐。将士们自发让道,铁甲铮铮作响。
帐内,萧景辞竟已苏醒,正由军医扶着坐起。见他们这般模样,顿时明白一切。
“舅舅...”他踉跄下榻,抚着镇北侯冰冷的铠甲,喉结剧烈滚动。老侯爷不仅是国之柱石,更是从小教导他武艺兵法的亲舅父!
“陛下节哀。”众将跪地痛哭。
萧景辞沉默良久,忽然一拳砸在案上!木案应声而裂,他手上鲜血淋漓:“林婉清——朕必将其碎尸万段!”
陆云姝默默递上染毒的箭簇和镇北侯临死紧攥的布条。布条上用血写着模糊字样:“龙脉...惊蛰...胎儿...”
萧景辞瞳孔骤缩:“她要在惊蛰日,以帝王血脉祭龙脉!”猛地咳嗽起来,“必须阻止她...否则天下大乱...”
话音未落,帐外突然骚动。一个满身是血的哨骑滚进来:“报!匈奴主力绕道偷袭京师!城中守军不足一万!”
众将哗然!京师若失,国将不国!
萧景辞强撑站起:“传令!即刻回援!”
“不可!”陆云姝急阻,“陛下伤势未愈,此去京师千里之遥,恐遭埋伏!”她展开地图,“不如直捣黄龙——林婉清既要祭龙脉,必在皇陵。我们抢先设伏!”
萧景辞凝视她片刻,忽然轻笑:“爱卿此言,深得朕心。”这是他第一次以“爱卿”相称,语气带着说不清的缱绻。
兵分两路。副将率大部佯装回援,萧景辞则亲率精骑抄小路直奔皇陵。陆云姝执意同行,一路为他施针压制毒性。
三日后,皇陵在望。奇怪的是守卫稀疏,仿佛专等他们来。萧景辞下令全军戒备,自己却带着陆云姝潜入地宫。
幽深墓道中,他忽然停下:“怕吗?”
陆云姝摇头:“与陛下一起,不怕。”
“若朕...”他话未说完,突然将她拉入怀中!一支毒箭擦着他后背射入石壁!
“果然有埋伏。”萧景辞冷笑,手中飞刀连发,暗处传来数声惨叫。他牵着陆云姝快步深入,掌心温热有力。
主墓室内,景象令人毛骨悚然——九九八十一具婴尸围成诡异阵法,中央石台上绑着数十名孕妇!林婉清高坐龙首雕像,抚着微隆的小腹:
“终于来了?正好赶上献祭大典。”
萧景辞剑指妖女:“放开那些妇人,朕留你全尸。”
林婉清却痴痴笑了:“景辞哥哥,还记得小时候你说过,若得天下必与我共享?”她忽然厉声,“可你后来眼里就只有这个贱人!”
陆云姝一怔,却见萧景辞面沉如水:“疯言疯语。”
“我疯?”林婉清尖笑,“那让你看看更疯的!”她猛地挥袖,阵法突然血光大盛!孕妇们惨叫哀嚎,腹中胎儿竟化作血雾流向龙首!
“阻止她!”陆云姝惊呼,同时甩出银针破坏阵眼。萧景辞飞身直取林婉清,剑光如虹!
惊天动地的打斗中,陆云姝拼命解救孕妇。忽然一声婴儿啼哭响起——最先被救的妇人竟要早产!
“坚持住!”她急忙接生,全然不顾身后剑气纵横。当新生儿终于出世时,整座地宫突然震动!龙首雕像咔嚓裂开,露出其中璀璨的龙脉水晶!
林婉清见状癫狂:“龙脉显形了!”她不顾萧景辞刺穿肩胛的剑,扑向水晶,“以我儿之血祭之...”
千钧一发之际,那新生儿忽然睁开眼——瞳孔竟是璀璨金色!一道金光自婴孩体内射出,正中龙脉水晶!
地动山摇中,水晶迸发出万丈光芒。林婉清被震飞出去,吐血不止:“不可能...至尊血脉应该是...”
她猛地瞪向陆云姝怀中的婴儿,突然恍然大悟:“原来是你!当年冷宫那个贱婢生的...”
话未说完,萧景辞已一剑封喉!林婉清倒地气绝,双眼仍死死瞪着婴儿。
震动渐止,龙脉水晶恢复平静。幸存的妇人们纷纷产子,奇妙的是每个新生儿瞳仁都泛着淡淡金光。
陆云姝抱着最初那个婴儿,心中惊涛骇浪。冷宫贱婢?至尊血脉?她忽然想起前世某个宫廷秘闻...
“云姝。”萧景辞忽然唤她,声音虚弱。她回头,见他倚剑跪地,唇角不断溢黑血——方才激战引动了毒性!
“陛下!”她急忙扶住他。
萧景辞却握住她的手,目光灼灼:“待此事了结,朕要告诉你三件事...”话未说完,猛地咳血昏迷。
陆云姝紧抱婴孩,望着怀中婴儿与昏迷的帝王,忽然泪如雨下。
幽暗地宫内,新生啼哭与将死喘息交织成诡异交响。龙脉水晶忽明忽暗,映照着天下命运的拐点。
而皇陵外,乌云正吞噬最后一丝月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