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陵之战后的第七日,养心殿内药香袅袅。老皇帝萧衍靠在龙榻上,面色仍显苍白,但眼神已恢复了往日的锐利。他望着跪在榻前的萧景辞,目光复杂。
“老七,这次多亏了你和陆姑娘。”皇帝声音虚弱却清晰,“朕没想到,景睿会糊涂至此...”
萧景辞垂首:“皇兄也是被邪术所惑,非其本意。如今他已清醒,在宗人府悔过。”他顿了顿,“当务之急是北境战事。北狄虽暂退,但大巫师之死恐引发更大反扑。”
皇帝长叹一声:“朕病体未愈,朝政还需你多费心。”他忽然咳嗽起来,侍立一旁的徐太医急忙上前施针。
殿外,陆云姝正与顾清风、林崇武商议军务。阳光洒在她略显苍白的脸上,自皇陵一战后,她体内的龙脉之力似乎发生了微妙变化,时强时弱,难以掌控。
“北狄主力并未受损,反而在边境增兵。”林崇武指着沙盘,“探马来报,新任北狄统帅呼延灼手段狠辣,已连破我三处边寨。”
顾清风补充道:“更棘手的是,北狄军中似乎出现了新的巫师,法术路数与之前大巫师同源却更显诡异。有士兵传言,见其能操纵死者作战。”
陆云姝心头一紧,想起大巫师临死前那缕遁走的黑气:“恐怕是大巫师的同门或传人。”她指尖无意识地在沙盘上划动,龙力流转处,沙盘上的北狄军旗突然无故倒下。
众人皆是一怔。陆云姝收回手,勉强笑道:“一时失手。”
这时萧景辞从养心殿出来,神色凝重。他径直走向陆云姝,低声道:“父皇命我三日后率军北上驰援。”
陆云姝毫不犹豫:“我与你同去。”
萧景辞欲言又止,最终化为一声轻叹:“你的身体...”
“无妨。”陆云姝打断他,眼中金芒一闪而逝,“龙脉之力既选择了我,守护山河便是我的责任。”
三日后,京城北门外,旌旗招展,甲胄鲜明。萧景辞一身银甲,胯下白马,英气逼人。陆云姝骑着红马与他并肩而立,素衣轻甲,背后却暗藏一柄龙纹长剑——那是皇陵之战后,萧景辞特意为她寻来的兵器。
大军开拔,尘土飞扬。走出十里,忽见前方一骑飞奔而来,竟是苏婉儿。她风尘仆仆,手中捧着一个锦盒。
“殿下!云姝姐!”她勒马急停,“我回北狄旧部查探,得知重要消息。”她打开锦盒,里面是一块冰封的黑色肉块,仍在微微蠕动,“这是从被操纵的士兵身上取下的——噬心蛊的变种,能让人死后仍受操控。”
陆云姝感到龙力对那物极度排斥,蹙眉问:“新巫师是何人?”
苏婉儿面色苍白:“是大巫师的孪生兄弟兀术,修为更胜其兄。他扬言要血洗边关,为兄报仇。”她犹豫片刻,又道,“我还听说...他正在炼制一种能对抗龙脉之力的邪器。”
萧景辞眼神一凛:“多谢婉儿姑娘。此行危险,你还是...”
“让我同行吧。”苏婉儿坚定道,“我对北狄巫术有所了解,或可助一臂之力。况且...”她低下头,“我想赎罪。”
大军继续北行。越往北,景象越是凄凉。沿途村庄多被焚毁,田地荒芜,流离失所的百姓络绎不绝。每当此时,陆云姝体内的龙力就会躁动不安,仿佛与这片苦难的土地共鸣。
是夜,大军在北风原扎营。陆云姝独坐帐中,尝试调息却总难以静心。龙力如脱缰野马,在经脉中横冲直撞。帐帘轻动,萧景辞端着一碗药汤进来。
“徐太医配的药,能暂缓龙力反噬。”他坐在她身旁,语气担忧,“白日里你出手救治难民时,金光明显不稳。”
陆云姝接过药碗,指尖相触时,两人力量再次交融,她体内的躁动竟平复少许。她忽然道:“龙脉之力似乎在悲伤...为这片山河所受的创伤。”
萧景辞轻轻握住她的手:“所以我们更要结束这场战争。”
突然,营外号角长鸣!敌袭!
两人疾步出帐,但见北风原北侧火光冲天,喊杀声震耳欲聋。林崇武快步来报:“北狄骑兵夜袭!前锋营已接战!”
更可怕的是,火光中可见无数行动僵硬的“士兵”——正是被邪术操纵的死者军团。它们不惧疼痛,不知后退,疯狂冲击着防线。
萧景辞立即下令变阵,亲自率军迎敌。陆云姝飞身掠至高处,龙脉之力全力释放,金芒如旭日般照亮战场,所照之处,邪术操纵的死者纷纷倒地。
然而金芒很快引来了北狄巫师们的注意。数个黑袍人同时施法,黑气凝聚成巨蟒形态,直扑陆云姝!
“小心!”萧景辞策马回援,剑气如虹斩向黑蟒。然而黑蟒竟一分为二,避开剑气,继续扑向陆云姝。
陆云姝龙剑出鞘,金芒暴涨:“来的好!”剑光与黑蟒碰撞,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
就在这僵持时刻,一道黑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陆云姝身后,手中骨杖直刺她后心!
“云姝姐!”苏婉儿惊呼扑来,硬生生用身体挡住了这一击。骨杖穿透她的肩胛,鲜血喷涌。
陆云姝回头见状,目眦欲裂。龙力因愤怒而爆发,金芒瞬间吞噬了黑蟒,余波更将偷袭的黑袍人震飞出去。
她扶住摇摇欲坠的苏婉儿,龙力源源不断输入其体内。然而伤口处的黑气竟抗拒着龙力的治疗,反而顺着龙力向陆云姝反噬!
“没用的...”苏婉儿气息微弱,“这是血咒...专克龙脉...”她猛地推开陆云姝,“别管我!去找兀术...他就在...”
话音未落,又一支骨箭破空而来,直取陆云姝咽喉。萧景辞及时赶到,剑锋挑飞骨箭,却被箭上附着的黑气侵蚀,手臂瞬间发黑。
“景辞!”陆云姝急忙扶住他,发现黑气竟与他体内残余的寒毒融合,迅速蔓延。
战场形势急转直下。主帅重伤,龙脉之力被克制,死者军团再次涌来。眼看防线就要崩溃,陆云姝眼中闪过决绝。
她将萧景辞交给亲卫,自己腾空而起,龙剑指天:“以山河为证,以血脉为引——龙魂,醒!”
前所未有的金芒从她体内爆发,夜空竟亮如白昼。金芒过处,死者军团如雪遇阳,纷纷化为飞灰。北狄巫师们惨叫着捂眼后退,修为稍浅者直接化为焦炭。
远山之上,一个与大巫师极为相似的身影微微晃动,发出惊疑之声:“竟能强行唤醒龙魂...有意思...”
金芒持续了足足一炷香时间才渐渐消散。陆云姝从空中坠落,被及时赶到的墨尘接住。她面色如金纸,气息微弱,却勉强指向北方:“兀术...在那边山上...”
萧景辞强忍剧痛,下令:“全军突击!林崇武率左翼包抄,墨尘带影卫直取敌首!”
总攻的号角吹响。在龙魂之威的鼓舞下,将士们奋勇杀敌,终于扭转战局。
天明时分,北狄败退。清点战场时,却找不到兀术的尸体——他在影卫合围前悄然遁走了。
帅帐内,徐太医为萧景辞和陆云姝诊治,面色凝重:“殿下所中乃极阴之咒,与寒毒相生,恐难根除。陆姑娘更麻烦,强行唤醒龙魂遭反噬,经脉受损严重,若再妄动龙力,恐有性命之忧。”
苏婉儿肩上的伤已包扎妥当,虚弱道:“我知道一种古老巫医之术,或可缓解殿下咒毒,但需要龙脉之力辅助...”
萧景辞却摇头:“云姝不能再动用龙力。”他握住陆云姝冰凉的手,“总有别的办法。”
陆云姝反握住他,微微一笑:“别忘了,我们的力量本就相生相克。”她看向徐太医,“若以我龙力为引,辅以婉儿说的巫医之术,或许能同时治疗两人。”
徐太医沉吟良久:“理论上可行,但极为凶险,稍有不慎可能两人俱损。”
“值得一试。”萧景辞与陆云姝异口同声,相视而笑。
治疗在三日后的月圆之夜进行。营帐外设下重重护卫,帐内只留徐太医和苏婉儿相助。
过程痛苦异常。龙力与咒毒在萧景辞体内激烈冲突,而陆云姝既要控制龙力输出,又要承受反噬之苦。最危急时,两人气息几近断绝,幸得苏婉儿以自身为媒介,引导巫医之术平衡两股力量。
当第一缕晨光透入帐内时,治疗终于完成。萧景辞身上的黑气尽褪,虽然虚弱,但咒毒已除。陆云姝也悠悠转醒,龙力虽未完全恢复,却不再有反噬之虞。
徐太医抹去额汗:“奇迹...真是奇迹...”
苏婉儿却因耗力过度,再次昏迷。检查时,陆云姝无意中发现她颈后有一个极淡的凤凰纹记,正与自己背后的龙纹相呼应。
“这是...”她忽然想起古老传说中“龙凰相随,天下安宁”的预言,心中豁然开朗。
帐外忽然传来捷报——北狄因兀术失踪陷入内乱,已退兵百里。
萧景辞披衣起身,与陆云姝相携走出营帐。但见朝阳初升,冰雪消融,春意已悄然染上山峦。
“战争还未结束。”萧景辞望向北方,目光深邃。
陆云姝与他十指相扣:“但最难的时刻已经过去了。”
远处山巅,一个黑影默默注视着军营,手中骨杖闪烁着幽光。
“龙凰现世...看来得换个玩法了...”黑影轻笑一声,悄然隐入山林。
北方的春天,来得总比南方晚一些。但终究,还是会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