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跟他打招呼的人最后都不忘补上一句:这次真多亏了林大夫。
周云翊心里一梗。
他就出去一趟回来家就被偷了?
再联想到淮州城里贴满大街小巷的告示,周云翊头一次感觉自己点这么背。
随便捞了艘船回来,船上还埋了个大雷。
倒计时已经滴滴答答的响起,指不定什么时候就炸了!
“去将那女人给我叫来!”
话音刚落,就看见阿花婶满眼不赞同的看着他。
“你怎么能这么称呼林大夫?”
没素质。
周云翊简直要被气笑,大跨步的往麻脸家去了。
周围的人担心他对林窈不利,都一股脑的跟在他身后。
与此同时,奉女皇御令的汤显武已经带一队人马到了淮州。
将带有林窈画像的告示狠狠扔在地上:“蠢货,还嫌人死的不够快是吗?”
淮州知府颤颤巍巍的随侍在侧:“那下官这就命人将告示撤回来!”
汤显武冷冷的瞥他一眼,并未作答。
大马金刀的坐在上首。
知府还没来得及揣测他是什么意思,就听见由远及近的嘈杂声。
哭闹、叫骂只吵的人耳朵疼。
最响亮的还是那句:“我可告诉你,我家老爷可是知府,我是他最宠爱的小妾,敢动我,就等着被我家老爷点天灯吧!”
说着动了动身子,想从侍卫的钳制中脱身。
没想到这些人连脸色都没变,依旧面无表情的扯着她往正堂走。
知府这会儿是彻底听清楚了,原本还抱有几分期待的心瞬间沉到谷底,噗通一声就跪下了。
“大人,我冤枉啊!”脸色煞白,豆大的汗珠从脸上划过,滴在地上,很快就洇湿了一片。
汤显武用刀鞘点在他肩膀上,盛怒之下情绪反而平静了很多,戏谑道:“你是冤枉的你怕什么?”
“抖的跟筛子似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对李大人你做什么了!”
李成仁双手紧握成拳,指甲深深的钳进掌心里,勉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下官不知做错了什么,才惹得大人如此大动干戈?”
汤显武将刀鞘从他身上移开。
李成仁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就看见那出鞘的长刀直直的指向了自己最小的儿子。
“李大人不知道,那想来李小少爷应该是知道一二的。”
李家的小儿子一向是家中的小霸王,吃的肥头肥脑,向来仗势欺人、嚣张跋扈惯了。
看见自己爹也在前面老老实实跪在,识趣的跪在地上装鹌鹑。
谁知那长刀像长了眼睛似的一下就认准了他。
他被吓得一个哆嗦,原本白嫩胖乎的脖子上那个瞬间出现了一个血口子。
感受到脖颈处突如其来的刺痛感,心理防线瞬间崩塌,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李知府看见自己最宠爱的儿子受伤,目眦欲裂,怒吼道:“住手!”
“有什么本事冲我来,拿刀对着孩子算什么本事!”
汤显武收回刀,掏掏耳朵:“小声点,再吵我都聋了。”
“我这人胆小,被你这么一吼,手里拿不住刀,这刀指不定就落谁脖子上了。”
他的目光扫过跪在地上的众人。
被扫过的人都感觉脖子一凉,好像下一秒就要人头落地。
李知府恨的要死,却还是在犹豫反复衡量得失。
有的话说出口,他的命保不住。
不说,全家人的命保不住。
宁叫他负全家人,不叫全家人负他。
毕竟只要自己还活着,老婆孩子迟早会有新的。
但是他的命可就这么一条。
心下做了决定,李知府干脆闭口不言。
反正没有皇上的御令,汤显武也不可能将自己就地正法。
钱姨娘怀里抱着正哭个不停的孩子,从李知府的沉默中窥探出几分他的真实想法。
这是想弃车保帅了。
既然李成仁不仁那就别怪她不义。
她一改柔弱的姿态,挺直了腰板:“大人,草民要检举李成仁。”
“他的书房抽屉下藏着一个暗格,里面装着这些年他与海匪往来的所有信件记录。”
李成仁听见她出声心下就感觉不好,如今听她准确说出自己藏信的地址,恨不得扑上去活撕了她。
“贱妇!早知今日当初就应该任由你被卖进最低贱的窑子里,爹不疼娘不爱的蠢物,你的一切都是我给你的,如今倒是反过来恩将仇报!”
“果然是婊子无情戏子无义!”
李知府用尽最恶毒的话咒骂着钱姨娘。
钱姨娘面色平静,捂着儿子的耳朵任由李知府满嘴喷粪。
在这府院大宅里,只有宠爱才是女子唯一的生存之道。
她拼命争宠,就是想为儿子多争些资源。
如今沦为弃子,前途未卜,又何必再为他遮掩那些肮脏事!
李大夫人只是平静的跪着,双眼紧闭,捻动着手中的佛珠,仿佛发生的这一切都事不关己。
搜查的人很快就回来了,手上捏着一沓书信。
李知府一眼看到最下面书信封面的狼形印章,他仿佛一瞬间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瘫软在地面如金纸,他这是被主子放弃了。
他一个农家子,努力经营才有如今的成就,他不想死!
不,他不能死!
他张口,想将一切都和盘托出。
刚想开口,他的呼吸瞬间急促起来,像被堵住的风箱,喉间溢出“嗬嗬”声,脖子上青筋暴起,脸色胀的通红。
“大夫,快去传大夫!”
汤显武大吼一声,快速疏散人群,将一切距离李知府过近的物什都挪开。
可还是晚了,李知府掐着自己的脖子,留下道道血痕,整个人都抽搐着,眼睛无力的向上翻动,逐渐没了声息。
大夫这时候终于来了,先摸了脉搏,又掰开李知府的眼睛看了看,这才朝汤显武摇了摇头。
“这是过敏之症。”
说罢起身在四周查看起来,转了一圈最后视线落在桌上的信封上。
“大人,老朽可否查看一二?”
汤显武点点头,不动声色的站到桌前,确保一伸手就能将证据握在手里。
老大夫看出他的防备,没用手去摸,只是俯下身子去嗅了嗅。
然后指着信封笃定道:“这信封上有石榴花粉。”
“李知府应是对石榴花有严重的过敏之症。”
汤显武询问的眼神转向李大夫人,李大夫人微微点头。
“确实如此,只是李成仁一向惜命,生怕别人知道此事设计谋害他,是以知道此事的人并不多。”
视线扫过几位姨娘,显然这几人都是知情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