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这柳美云也是个人物。
少时家贫,被老子娘用十斤糙米的价格卖去了王地主家做丫鬟。
跟王地主两人青梅竹马的长大,刚及笄就由王母做主,给她开脸做了王地主的通房。
没多久就传出喜讯,生了王地主的第一个儿子王家老大。
自此,她在王家的地位稳如磐石,即便是后来王太太进门,也轻易动不了她。
但是谁知道,就是这么一个看家里人人都要羡慕的姨太太,暗地里却频频和自己身边的忠仆幽会。
林窈本人深受现代五花八门的电视剧、小说荼毒,几乎在听到这消息的一瞬间就脑补出了几十部姨太太出轨忠仆的情爱戏码。
事实上,也和林窈想的大差不差。
柳美云少时家中贫困,自从被卖进王家之后就跟着王地主贴身伺候。
她年纪小,骤然被父母卖了,进入一个全然陌生的环境里,整日惶惶不可终日。
当时的王地主还是个将将十来岁的少年,成天想的都是上山掏鸟、下水摸鱼的趣事,哪里顾得上去安慰一个丫鬟?!
王永贵则不然,他当时已经跟在王地主身边许久。
说是书童,实际上王地主院里大大小小的事都得经他的手。
他自然知道院里多了个新来的小丫鬟,看出她的紧张和不安,经常会在外出的时候偷偷带一两块糕点回来。
糕点不算精致,却也是柳美云这段时日里唯一的慰藉。
一颗茫然的心也逐渐有了归属感。
直到柳美云及笄礼刚过,王夫人猝不及防的开口要将她指给王地主做通房。
柳美云自然不愿,可是她要是敢说自己不想嫁给王地主反而要嫁给王地主的书童,那岂不是将王地主母子俩的颜面往泥里踩?
她不敢,只能浑浑噩噩的应了。
回头想跟王永贵商量解决的法子,却发现事已成定局,再没有更改的可能。
柳美云就这样稀里糊涂的做了王地主的通房,本想忘了前尘旧事就这样好好的过日子。
谁知成婚不过半月,她的月信居然没来!
她方寸大乱,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最后没办法只能告诉了王永贵。
谁知道王永贵居然让她生下来!
柳美云静静啜了一口茶,隔着一扇窗子看着外面的人来人往。
有一瞬间都不敢相信自己那时候怎么会那么大胆,不但生了下来,还一瞒就是二十来年。
这些年她跟王永贵常有见面,许是因为有少时的情谊,并不引人注目。
如今唯一让她忧愁的就是她的儿子,前年被人勾着染了赌瘾。
她前半辈子攒的私房全填了那无底洞,就连王永贵半辈子的老底都赔了进去。
可是骂又骂不听,打又打不得,只能这样囫囵着将日子过下去。
她定定的望着窗外愣神,任由思绪沉底。
突然,门外传来嘈杂的叫嚷声。
四个小厮打扮的人手中拿着棍棒,横冲直撞的闯进门来。
小二点头哈腰的在一旁陪笑:“各位老爷们,还请先消消气,到底是那个惹了你们不快,小的这就去将他带出来给老爷们消气!”
可千万别闯进去啊!
店小二的一张脸已经皱成了苦瓜,如此气势汹汹的模样多半是来讨债的。
一言不合就要动手,到时候倒霉的不还是他们酒楼,到时候桌椅这些损耗了,掌柜又要他拿月银来填,他可赔不起!
柳美云正要走,门就“哐当”一声被人从外面推开了!
几个男人凶神恶煞的堵在门口,面色阴沉沉的看着柳姨娘。
柳姨娘被这阵仗吓了一跳,看见都是老爷跟前的熟面孔,脸色刷的一下就白了。
事情暴露了,她的心里闪过这个念头。
指甲嵌入掌心,十指连心的刺痛让她稍微清醒了些。
这场景她曾想过成千上万次,可真到了这一刻,她还是忍不住的心里发慌。
兀自镇定的跟几人回了府。
没走正门,直接从侧门进了主母的正院。
上首坐着王地主夫妇,王夫人还好,脸上看不出喜怒。
王地主脸色却阴沉的快要滴出水来,捏着茶盏的手微微发抖。
王永贵跪在地上,身体微侧挡住了身后的王家老大。
柳姨娘一看这场景,哪有什么不明白的。
当下便“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苍白着脸一言不发。
天色有些阴沉,窗外的狂风渐起,刮动了外墙上悬挂的物什,一声一声,只听的人心底发沉。
王地主高高在上的坐在主位上,看着地上跪着的三个人。
一个他最宠信的忠仆、一个他颇为宠爱的姨娘,还有一个他浇灌了最多父爱的老大。
直到现在,他还能清楚的想起,他初为人父的喜悦,那小小一团又绵又软的孩童缩进自己手心的触感。
可是这一刻你居然跟他说,其实你最为宠信的忠仆早就背叛了你,和你最宠爱的妾室厮混在一起。
甚至连你最珍爱的儿子,也不过是他们偷情生下的野种!
王地主突然感觉这个天气闷的厉害,闷的他快要喘不过气来。
不知过了多久,窗外的风刮的愈发狂暴,物件被刮到墙上的敲击声也越发密集。
突然,漫天的瓢泼大雨落下来,整个天都黑压压的。
王地主终于动了,原本被他捏在手心里的茶盏落在桌上,发出不轻不重的响声。
“说说吧!”即将喷涌而出的怒气到了顶点,王地主却意外的变得平静。
王永贵听罢,膝行两步上前,跪在一个离王地主不远不近的距离。
“老奴不敢狡辩,此事是我一人所为,柳姨娘是被我强迫的,这一切都与她无关!”
“还望老爷看在她伺候了您多年的份上,就留她一条性命吧!”
王地主险些被气笑,如此看来,他倒成了搅散他们一家三口的恶棍。
他嘲讽的笑了笑,突然歇了要跟这些人争辩到底的心思。
“你既然已经决定了,那就收拾收拾东西跟他去吧!”这话是对着柳姨娘说的。
随后又对着王永贵道:“我不管你有千般辛苦万般理由,但凡你当初对我坦诚相待,我绝不会坏了你二人的姻缘,事到如今,我也留不了你了!”
听这话的意思是要将几人赶出去,从一开始就沉默不语的王家老大突然急了。
“爹!”他一把抱住王地主的大腿,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看着可怜极了。
“我是无辜的呀,我就只认你这个爹!”
毕竟他在赌坊那边还欠着八十多两的银子还没还呢,他今天要是真的身无分文被赶出去,明天可能就要缺胳膊少腿。
想到此处,他哭的更真心实意了些。
王地主看他哭的埋汰,头一次感觉王老大那张胖脸看着如此的油腻令人厌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