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知府挥手喊来下属荀右:“牢里那位怎么样了?”
荀右弓着腰上前回禀:“还在牢里坐着呢,精神头看着倒是还行。”
姜知府捋捋胡须:“虽然是个女人,倒是个有胆识的,要不是那位看中了……”
“只可惜,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呀!”
“想个法子让咱们这位县令大人上路吧,记得让她走的体面些。”
他说这话时语气轻松随意,好像处置一个下级官员的性命就像杀鱼吃肉这样简单。
荀右听懂他的言外之意,这是要寻个妥帖的法子将人弄死。
他垂首应是,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
这头凉州城里的观雪已经快急疯了。
三日前她是和林窈一同来府城的,林窈要先去面见知府,她一个仆从也不好跟着,干脆留在驿站等她。
可是这一等直到天黑也没见人影。
她使了银子同府衙的人打听,可是流水一样的银子花出去,却一点消息没捞到。
还是她留了个心眼,找府衙附近的小乞丐打听,这才确定林窈确实进了府衙,但是却一直没出来。
她现在基本可以肯定,定是府衙将人扣押了,只是她现在还参不透林窈被扣押的真正缘由。
她一边在凉州城继续探听消息,一边让人传信给许伯年和王恒之,让两人速来府城。
书信上盖着林窈的印章,两人不敢耽搁,快马加鞭赶来了凉州府。
一进驿站就获悉了这个噩耗。
许伯年着急的在房间内踱步,愁眉不展:“这可如何是好?可知道那狗官是用什么由头拿了咱们大人?”
王恒之用眼神示意他噤声,打开门观察了一下四周,确定没人偷听,这才警告道:“祸从口出,咱们大人如今下落不明,不要再给她惹乱子!”
许伯年连忙打两下嘴巴,呸呸两声:“我就是着急这才一时嘴快!”
“王恒之你读的书最多,能不能看出这中间到底有什么蹊跷?”
如今能得到的有用信息太少,王恒之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但是他隐隐有种直觉,怕是去年大人拿出的某些东西太过招摇,这才惹了某些人的眼。
他家大人,平时要么下乡和百姓打成一片,要么就在县衙处理公文。
整整一年时间,和自己的顶头上司凉州知府打交道的次数都屈指可数,更不要说与其他官员有交情。
如今一朝落难,竟连个施以援手的人都没有。
房间里一时安静下来,三个人都皱眉苦思冥想,想从如今的死局中求的一线生机。
只是时间不等人,荀右带着个哑奴穿过长长的走廊。
走廊的尽头正是府衙大牢所在,一路畅通无阻的到了林窈的牢房前。
林窈只当又是来送饭的衙役,眼眸都没抬一下。
直到听见啰嗦的声音,那双眼睛才缓缓睁开。
古井无波、幽深如谭的视线瞬间牢牢锁定了荀右。
荀右顿时汗毛竖起,仿佛被某种大型野兽盯上,他行走的脚步一顿,有一种转身而逃的慌张,竭尽全力才从那双眼神的桎梏中逃离出来。
这哪像是一个读书多年、刚刚上任的愣头青?
哪怕是他跟着知府大人常见的那几位恐怕都没有她身上的气势摄人。
荀右竭尽全力的定神,等再抬头看去,发现那双眼里明明满是如水的温和。
他轻轻舒了一口气,疑心是刚才牢里的光线太暗,这才一时情急看岔了眼。
从哑奴的手中接过食盒,将几道吃食一一摆到桌上。
“林大人,奴才荀右,这几天委屈大人了!”
他神情恭敬,行为举止间挑不出一丝错来。
“前几日林大人和王学子舞弊一事闹的这个凉州满城风雨,姜知府迫于无奈这才将大人官衙,想必同朝为官,您也能体谅姜知府的无奈之举!”
这一番话,可真真是将姜知府放在了道德的制高点上。
既表明了林窈被关押的缘由,又说明了为何一连三日姜知府都没有出现。
还不是林窈捅出的篓子太大,姜知府一直在帮她收拾烂摊子!
这要真是个刚出学院的愣头青,估计真要被他三言两句哄住了。
但是林窈在现代世界的时候刷到的cpU话术太多了,根本不吃这一套。
见林窈不动,荀右特意拿了筷子双手奉上。
“知府大人担心您这几日吃的太素,特意叮嘱属下给您带些荤菜,您可千万不要和自个儿身子过不去,多少用点吧!”
说罢,又将筷子往前递了递。
林窈接过,夹了就近的一筷子炙烤羊肉,眼见就要送进嘴里。
下一秒,筷子摔在桌上,发出刺耳的一声脆响。
林窈开口,声音带着无尽的嘲讽:
“这怕不是林某的断头饭?只是不知林某到底是惹了哪路神佛,说出来倒好让林某死个明白。”
荀右被她突然起来的举动吓了一跳,有些恼怒的站起身来,居高临下的指着她的鼻子骂道:
“敬酒不吃吃罚酒,要怪就怪你自个不长眼,投错了胎!”
这句话的信息量可就太大了。
要么是延伸意,她挡了某些人的路。
要么就是实际意义,她投错了胎!
就她所知,她这一世自从有意识起就在慈幼院生活,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
如果是后者,那她又是错投了哪一胎呢?
荀右见她神色坦然,丝毫不将自己放在眼里,恼羞成怒道:
“给我按住她,把酒灌进去!”
那哑奴不会说话,力气却大的骇人,撸起袖子上来就要拿人。
被旁边一直充当背景板的衙役一刀鞘隔开,三两下便按在地上动弹不得。
不等等喊人,呼啦一下又涌进来好几个人。
为首之人对着林窈拱手行礼:“林大人,东西都拿到了,大人请您去正堂。”
林窈微微颔首,站起身拍拍自己有些皱巴的衣服。
“走吧!”
林窈沐浴,换了官服,神情严肃的进了府衙。
高堂上已经坐了人,一身绯色官袍,面容清瘦,眼里带着岁月沉淀的冷肃,浑身充斥着不怒自威的气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