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娘子以往碍于孝道,哪怕杜母做的再过也不得不捏着鼻子认了。
可是杜康和孩子就是她的底线,这老虔婆千不该万不该口口声声咒杜康去死。
她猛地一把拉开门,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将扫帚抡了一圈。
杜母初初吓了一跳,反应过来自己是被最看不上的大儿媳妇扫了颜面,顿时怒上心头。
“好你个骚狐狸,终于露出你的狐狸尾巴来了,以前就装作一副柔弱样,将杜康那混账迷的团团转,如今他刚躺的床上你就对我不敬,我看你是要反了天了!!”杜母气的跳脚。
陈娘子也丝毫不惯着她:“你倒是惯会贼喊捉贼,倒打一耙,杜康还在炕上躺着,他还没咽气呢,你就带着小叔子上我们家来抢家产。
杜康要是被你咒的不好了,那我就一根裤腰带吊死在你家房梁上,让你以后日日夜夜都不得安生。”
“还有你杜群,别以为我不知道,每天装的人五人六的,哪件事不是你在你娘背后撺掇,以前也就算了,打今以后,你要敢再拿我家一粒米,我手都给你断了,不信你就来试试!”
陈娘子火气上头,一张嘴跟机关枪似的,母子两个谁也没放过。
杜牧在陈娘子面前一向作威作福惯了,哪里受得了她骑在自己头上,双手插腰就要骂人。
却见门后一口气走出十来个壮硕的汉子,全部都一身黑衣,面无表情的站成一排。
杜老太太当下就怂了,要说陈娘子有孝道压着,就算她要打要骂也只有受着的份儿。
这些人可不一样,他今天要是敢动手,这伙人非把她这把老骨头拆了不可。
杜母嘴巴蠕动几下,还想再说些什么挽回颜面,被杜群死拉硬拽的拖走了。
笑话,要是再让他娘说下去,这些人不敢打他娘难道还不敢打他吗?
听他朋友说,杜康被抬回来的时候出气儿多进气儿少,眼看着就要没命了,他何必急于一时。
等他的好大哥一咽气,这偌大的家产包括他嫂子还不都是他的?!
虽然今天上门没讨到好处,但是杜群的心情却丝毫不受影响。
嘴里哼唧着小曲儿,手里提着他前些日子花重金买的花将军。
跟杜母交代两句,出门斗鸡去了。
陈娘子这头还不知道有人暗戳戳的咒杜康早死,正打湿了帕子,为杜康轻轻擦去面颊和手上的污垢。
摸着杜康手心里厚厚的老茧,陈娘子心里一酸险些掉下泪来。
他们俩相识的时候杜康还不是总镖头,他刚刚加入镖局整天风里来雨里去,强烈的紫外线将他的皮肤晒得黝黑这一口白牙便格外显眼,笑起来憨厚非常。
陈娘子的爹是个赌鬼,娘早早被他卖出去换了银子,之所以留着陈娘子也是为了留在家里当丫鬟使,之后养大了还能换一笔嫁妆银子。
上梁不正下梁歪,当爹的不是什么好货,当儿子的也烂到了泥里。
青天白日的祸害了上街的孙家姑娘,孙家姑娘家里好几个兄长,硬是一路闯到了家里来,见什么砸什么,家里肉眼可见的东西都被砸了个彻底,连肉饭的锅都被斧头敲了个洞。
偏偏陈家父子都是耗子扛枪,窝里横。
面对几个人高马大的农家汉子那是一个屁都不敢放,生生忍到人家将家里都砸完了,这才腆着脸赔笑:“是小儿做错了事,几位先消消气,家贫没什么银子还有个闺女。”
说着便狠狠一把将躲在身后的陈娘子拉出来显露人前,陈娘子被她拉的一个踉跄,往前扑了好几步这才站住脚。
一抬头就发现那几个汉子近在眼前,从来没有离外男那么近过,当下眼圈都红了。
陈父不以为意,点头哈腰的像推销产品一样推销自家闺女:“我家闺女勤快的很,手脚麻利啥都能做,你出去村里打听打听,谁不说我家闺女能干。”
正待要继续推销自家闺女,孙老大不耐烦的一脚踹在门上,本就岌岌可危的门板虚弱晃悠两声,‘嘭’一声倒地,溅起一片灰尘。
陈父猛地一缩脖子,像个鹌鹑一样缩着不说话了,生怕再废话两句就像这门板一样被踹飞。
孙老大等人对这陈氏父子更看不上,连自己妻女都能出卖的两个窝囊废算什么男人?
但是别人家的事他也懒得管,今天走这一遭就是为了给自家妹子讨个公道。
从怀里掏出一张早就写好的借条拍在桌上,恶声恶气的道:“签字画押!”
陈娘子的弟弟陈大贵还待辩驳几句,被孙老大的虎目一瞪,顿时也老实了。
老老实实的签字画押,孙家人稍稍满意,居高临下的对陈家人下最后通牒:“给你们三天时间,将十两银子准备好送上门来,如若不然……”
最后一句话没说完,但是他的目光冷冷扫过被砸的七零八落的陈家,眼里的威胁不言而喻。
陈家父子恭恭敬敬的送走了几位煞神,陈父看着家徒四壁的茅草屋,愁的止不住的叹气,他们家如今的情况就是将这栋茅草屋卖了都还不上这个银子。
陈父正坐在门口上唉声叹气,陈大贵看了一眼正在收拾屋子的陈娘子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念头:这模样,这身段,可一点不比他去找的那些窑姐儿差。
忙凑到陈父耳边小声嘀咕几句,看见父兄时不时看过来仿若打量货物的眼神,她的心止不住的发沉,握着扫把的手紧了紧,像是被捏住命运脖颈的羊羔,只能被迫等待被屠宰的命运。
次日一早,陈父罕见的起了个大早。
吃饱喝足,收拾的妥帖,喊陈娘子换身衣裳和他一起出门:“晓兰快来,前日你娘家表舅来信,说是你表姐定亲,让我带你去沾沾喜气。”
陈娘子的一颗心惴惴不安,她可从来没听过有什么来往的娘家表舅,再加上昨日那一遭,有什么不明白的?
这就是要将自己诓到城里卖了呢!
陈娘子不愿意去,陈父见哄骗不行,干脆硬拉了人拖走。
陈娘子的手紧紧抓在门框上,食指泛白,嘴唇都失了血色,最后还是被陈父一根手指一根手指的掰开拖了出去,陈娘子的眼里满是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