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摊的小童满脸通红,气喘吁吁的跑进来。
“小宋姐姐, 不好了!!”小童双手撑着膝盖,跑的上气不接下气:“你快去杜镖头家看看吧,杜镖头被人砍伤了腰腹,这会儿流了好大一滩血!!”
听他这么说,宋窈猛地从灶后站起来:“你先帮我看着火,一盏茶左右的功夫灭了火,凉了之后给内间的姐姐端去。”
顾不上多做嘱咐,宋窈匆匆忙忙的走了。
杜镖头家这会儿围了一圈人,都对着杜家指指点点。
“我看这杜康估计是活不成了,刚才抬进去的我看见肠子都露到外面了。”葛大双手拢在袖子里说风凉话。
他家住在巷尾,平时说话不甚中听,偏他觉得自己说的都是大实话,没什么人愿意跟他往来。
梅大婶听他这么说,连忙往地上啐了三口:“杜镖头吉人自有天相,你以为别人都跟你似的,天天口无禁忌,迟早口舌生疮。”
葛大听了梅婶的嘲讽,哪还能忍,当下便撸了两下袖子上来就要打人,被一旁围观的邻居连忙拉住。
“这正说杜镖头的事呢,你俩咋还掐起来了?!”邱大婶苦口婆心的劝慰:“葛大你也是,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要说梅大婶他不怕,她男人就是个普通木匠,但是邱婶不同,她大儿子可是在衙门做事。
他今天要是惹了邱婶,晚上那混不吝的回来就能把他家砸喽。
他嘟囔两句:“实话还不让人说了。”
眼看邱婶那冷凝的眼神又扫视过来,连忙挤到人堆里去了。
宋窈到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副场面,没心情跟众人寒暄,点头打过招呼就匆匆进了院里。
刚进院就听见陈娘子撕心裂肺的哭声,宋窈心下一沉,脚步更快了几分。
进了屋,血腥味扑面而来,浓重的让人作呕。
陈娘子正趴在床沿上嚎啕大哭,看见她进来,眼中升起了几分希冀。
“阿窈你快帮我救救你杜大哥,我求你快救救他!!”说着就要给宋窈跪下。
她的情绪已经紧绷到了临界点,这会儿仿若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宋窈连忙将她扶住:“陈姐姐你先冷静,我一定尽力而为,杜大哥已经躺到床上了,你现在可得打起精神撑起这个家。
你现在找人去烧一锅热水,屋里留一两个人给我打下手,其它人都出去!陈姐姐你也出去!”
说罢也不等其他人的反应,就去查看杜康的情况。
肚子上被划了个大口子,两根肠子露在外面,看的出来已经上过药了,但是鲜血还在一茬一茬的往外冒,这会儿床榻都快被浸透了。
她从药箱里拿出一块参片放在杜康嘴里,接着又拿了剪刀将他身上的衣物一一剪除。
在如此危急的关头,她仍从容镇定,从收纳套里捻出几根银针,消过毒后依次扎进穴位里。
刀口的血肉眼可见的变少,直到最后彻底止住。
被她留下打下手的两个年轻镖师被她这一手彻底镇住。
要知道,他们常年走镖,对处理外伤自然有些心得,可是这一回,什么法子都用上了,康哥的血就是止不住。
他们将康哥抬回来的时候其实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没想到这女大夫只是拿出几根银针胡乱扎了几下,血立马就止住了。
心里隐隐松了一口气,看来康哥的命是保住了。
宋窈可没他们这么乐观,止血只是第一步,后续的缝合,缝合之后不感染才是关键。
她用镊子夹着浸透烈酒的棉球,将刀口处的血污一点点擦拭干净,直到皮肉外翻的伤口彻底露出来。
那两个镖师看的直犯恶心,频频背过头去。
饶是他们已经见过了血腥场面,这会儿看见亲近的人如此,还是有些不忍直视。
宋窈全程面无表情,她面上戴着面纱,只余一双明亮沉稳的眼睛露在外面。
她从药箱里拿出一个小盒子,这是她从赵家出来没多久,花大价钱在铁匠那打的一套医疗工具。
要是有个现代人看见,准能大吃一惊,这居然是一套完整的手术器械。
她干净利落的将杜康露在外面的两截肠子剪了,那两个镖师一个不注意,肠子已经落地。
两人大惊失色,只是还没等她俩说话,就被宋窈用胳膊肘推开,看见她严肃的神情,兄弟俩也不敢多话,只能默默在一旁守着。
只见宋窈又从那小盒子里拿出一根细长透明的线,穿在一根弯钩形似鱼钩的针上,就这样‘一针一线’的缝合起来,看的两人头皮发麻。
我滴个乖乖,肠子也能像布条子一样缝合起来。
宋窈的手速很快,几乎眨眼的功夫,就连外翻的刀口一起缝合好了。
她脱去手上的手套:“留个人守着,注意会不会发烧,一旦高热立马来隔壁喊我。”
出了门,拿起笔又刷刷刷写下好几个方子,对着陈娘子道:“陈姐姐,杜哥的命是暂时保住了,但是接下来还要看他会不会发热,这几副方子你先找人抓药,有备无患。”
陈娘子感动的无以复加,一双眼睛含泪:“阿窈,不说旁的,你今天救了老杜,你就是我们一家三口的恩人,以后你就是我亲妹子,有啥事你就开口,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宋窈握着她的手轻轻安抚:“不是什么大事,我初初来到巴蜀,要不是得你照付,不可能这么快安定下来,药堂那边也是你常帮着我,一家人哪用说两家话,你先不必客气,我们先把眼前这个坎跨过去。”
买药煎药的事都不用宋窈操心。
这一趟出去的镖师十来个,都是年轻后生,遇到劫镖的,是杜镖头一个人将歹人引开,这才能保下许多性命。
这会儿不用两人吩咐,都个个抢着活干,才能稍稍缓解一两分内心的愧疚。
为了以防意外,宋窈托人给王念榆和药堂的茶摊的小童带了话,就一直在杜家呆着。
直到下午时分,陈家外头突然响起一阵吵嚷声。
原来是杜母来了。
不过她可不是担心自己儿子,是以为杜康死了,着急来抢家产的,生怕再晚一步陈氏就带着小孙子和家底改嫁。
还没到门口,就开始唱念做打,引了一溜烟看好戏的吃瓜群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