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长街的秋风卷起枯叶，赵云勒紧缰绳的手指微微发白。盔甲下的身躯挺得笔直，却压不住心底翻涌的浊浪——白马将军府递来的竹简还带着墨香，上面赫然写着令他接管蓟城马市的任命。
粮车扬起尘埃迷了眼睛，他忽然想起初 ** 孙瓒时，对方拍着案几说子龙当为吾之矛。如今这杆长矛 ** 在米缸里，每日听着商贩为半钱利扯破喉咙。
赵将军，辽东的皮货到了...亲兵捧着账册跑来，被他抬手止住。远处传来新兵操练的号令声，那些稚嫩的面孔和枪尖同样闪着刺眼的光。
案头铜镜映出紧蹙的眉头。镜面突然闪过刘备含笑的眉眼，旋即碎裂成四散奔逃的败兵——那个曾在涿郡同席共饮的玄德公，如今正把青州刺史印信往袁绍使者手中递去。
破碎镜片里又浮出陌生的脸。曹操派来的信使跨越千里，羊皮纸上云愿以兖州兵符相候几个字力透纸背。他下意识抚过枪杆，隐约听见虎牢关外战马嘶鸣。据说那位曹孟德帐下，连典韦这样的猛将都亲为士卒裹伤。
子龙将军！吕虔的喊声惊醒了他。这位兖州来使正捧着漆盒深揖到底：曹公有言，得见常山龙胆，方知何为真正的万人敌。
赵云望着对方铠甲上未干的血渍——那是清晨剿灭黄巾余党时溅上的。他突然想起老师说过，宝马该驰骋的终究是沙场，而非拉着盐车爬太行。
青州前线
经过这些时日的共事，赵云逐渐看清了公孙瓒的局限。这位北方雄主偏爱世家子弟，出身寒微者难有晋升之机。即便将来拿下冀州，恐怕也难为平民百姓谋福祉。
吕虔拍着胸脯保证：子龙将军尽管放心，鄄城粮仓早已备足，第一批粮草已运抵乐安县码头。待幽州战马抵达，即刻就能装船起运。见赵云神色犹疑，又补充道：曹公特意嘱咐，若将军不放心，现在就可先调部分粮草北上。
这个提议令赵云心头一震。
乱世之中，粮草就是命脉。曹操新得青州，又面临袁绍大军压境，本该竭力囤粮备战。此刻竟能慷慨以粮换马，这份魄力与远见，让常山虎将对鄄城治政之能刮目相看。
那就多谢曹公美意。赵云抱拳应下，只想尽快完成使命。
吕虔热情相邀：子龙舟车劳顿，不如随我进城歇息。贸易细则自有专人料理，让某为你接风洗尘！说着压低声音：正好与你讲讲鄄城新政，还有曹公许多趣事...
这番话果然勾起赵云兴致。中原风貌如何？曹操究竟是怎样的雄主？该是时候好好见识一番了。
※※※
平原城军帐
哨骑飞报：禀主公，赵云所部已渡河南下，正往临淄方向行进！临行前透露，袁绍遣大将颜良率军南下。
曹操拍案而起：好！终于等来了！虽然早与公孙瓒约定派遣使者，但能得赵云亲至，实乃意外之喜。
军师戏志才捻须献计：主公且耐心些。赵云此番为公务而来，须待其完成交接后，再徐徐图之。若他确实对公孙瓒失了指望，我等方有机会。否则贸然招揽，反令其生疑。
军师所言极是。曹操颔首，赵云最重信义，必会恪守使命。接下来...就要看我们能不能给出他无法拒绝的诚意了。帐中烛火将他的身影拉得很长，似猛禽舒展羽翼。
以真心换忠勇，此为至理。戏志才轻抚短须道：
对待忠义之士，唯以至诚。予其足够重视，志同道合，则永不背离。
曹操微微颔首。
此时探马来报：禀主公，邺城大军已尽数开赴清河郡，主将蒋奇率部驻守鄃县！
二人闻言立即移步沙盘前。
这沙盘之法原是从叶辉处习得，山川地势尽收眼底，方位距离清晰可辨。
再结合现代舆图与实地勘察，制作出这等精密沙盘，行军布阵如掌上观纹。
鄃县距我平原城不足五十里，半日可达！
看来袁本初不愿坐视平原易主，欲与我等一较高下。
戏志才分析道：袁绍若毫不作为，反倒异常。
此番急攻，实为试探我军虚实。
试探？曹操冷哼道：青州既归我治下，岂容他人染指？
先放袁谭回去，示敌以弱，再予重击，到时自见分晓。
主公英明。戏志才拱手赞许。
不多时，袁谭被放出平原城。
这位袁家长子马不停蹄直奔鄃县军营。
大公子怎会......
蒋奇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袁谭神色略显窘迫，旋即挺直腰板道：我军与公则先生失散，公则遇害。本公子在青州山林潜伏多日，待曹军守备松懈方得脱身。
这番说辞面不改色。
蒋奇心中暗哂：若信此言，岂非愚钝？
冀州早有传言，袁谭被生擒不说，还劝降了辛评。
但蒋奇识趣地未予点破：既如此，请大公子先行休整，末将即刻安排护送大公子返邺。
不必！袁谭断然道，本公子要留在此处，与诸将共复青州！
平原乃父亲交托于我，守土有责。当为三军表率，以振冀州士气！
蒋奇嘴角微不可察地抽动。
心想分明是怕无功而返受责罚，想要将功折罪。
面上却不露分毫：大公子，是否进兵平原需主公钧令。末将此行奉邺城之命，只负责清河防务。
袁谭凝视着一贯谨慎的蒋奇，欲言又止，最终吩咐道：可，我自会修书向父亲说明青州情况。言毕转身离去。
蒋奇望着袁谭远去的背影暗自庆幸。这位竟想策动己方将士献城降敌，实属荒谬。这三万雄师岂容他人染指。
翌日黎明，颜良部众抵达鬲国城外。距平原城尚有七十里。
曹贼可在城内？颜良厉声喝问。虽未直抵城下，其兵锋已昭示袁氏收复平原的决心。
斥候禀报：曹操亲率三万精锐镇守平原，太史慈领万人驻安德，曹洪率五千兵扼守高唐。
颜良捻须沉吟。这般品字形布阵，攻打任何一城都将面临夹击。遂传令：速召蒋奇前来会师。另调渤海郡一万兵马佯攻平昌，试探太史慈动向。
平原城下，蒋奇已为颜良扎好营寨。
曹军有何动静？颜良劈头便问。
蒋奇抱拳：曹操闭门不纳使者，似要等主公亲至。
颜良怒拍案几：狂妄！当即遣使城下喊话：限尔等即刻退出平原，否则兵戈相见！
城楼上的曹操闻言大笑：颜良徒有虚名，这般恫吓也想让本牧退兵？传话告诉他，念在袁本初情面，今日冒犯之罪可既往不咎。
（
**三日内若不退出平原，一切后果由颜良承担！城上守军高声复述曹操的宣言。
曹操侧首对戏志才低语：将公孙瓒调回田楷、撤出临淄的消息散布出去，务必传遍冀州。
但以粮换马的交易必须封口，特别是涉及赵云之事，列为绝密。
戏志才拱手笑道：主公放心，消息一出，袁绍与邺城必如坐针毡。
——袁绍最忌惮的，便是曹操脱离掌控，更惧其与公孙瓒联手。
**平原城外**
曹贼安敢辱我！颜良怒发冲冠，长刀直指城墙，谁能献计破城，重赏！
众将沉默。蒋奇出列道：将军，攻城唯有二策：要么强攻，以人命填墙——
此计难成。颜良打断。
蒋奇继续道：其二，下战书约斗！或阵前单挑，或两军对冲，胜者为王！
曹操岂敢应战？颜良狐疑地望向平原城，我军五万，彼仅三万。
蒋奇笑道：若镇东将军龟缩不出，必成天下笑柄，日后如何统兵？
妙哉！颜良狞笑着挥手下令，即刻下战书！且看曹营可有能抵某一刀之将！
**曹军大帐**
斗将？曹操闻言失笑，目光扫过许褚等将，冀州人当我军无猛士乎？
末将请战！许褚踏出一步，声如洪钟，定斩颜良首级献于帐下！
其余将领纷纷请缨。曹操抚须大笑：好！今日便叫颜良有来无回！
两万曹军浩荡出城，与冀州军隔阵对峙。
见曹字大旗飘扬，颜良对蒋奇赞道：果如君言！他握紧刀柄，战意沸腾：这头阵，该由谁去？
蒋奇哪里不明白颜良求战心切，却仍劝说道：将军不如先遣两员偏将上前，试那曹军虚实！
主帅身系大军安危，当坐镇中军运筹帷幄。
颜良闻言面色一沉，显然不悦，终究拂了蒋奇好意，厉声喝道：
曹军何足惧哉！若非吕布亲至，其余曹营鼠辈，某视之如草芥！
取我大刀来！今日便叫曹操见识冀州之威！
义渠代掌三军，为本将擂鼓助威！
蒋奇暗自摇头，主将执意出战，副将也只能听令。
颜良策马而出，刀锋映日生寒。
冀州将士见主帅亲临战阵，顿时山呼海啸：
颜将军万胜！
颜将军神威！
杀！杀！杀！
五万大军吼声震天，战意直冲霄汉。
曹军阵前，曹操见冀州军气势如虹，不由赞道：颜良确有名将之风！当即唤来许褚：
仲康可愿会会这河北名将？
许褚抱拳应诺，倒提九环大刀飞马出阵。
曹军将士见虎侯出马，亦齐声呐喊：
战！战！战！
这许褚曾力拖奔牛，乃曹营第一等的虎将。此刻跃马横刀，曹军士气为之一振。
来者通名！颜良见敌将刀沉马快，心中暗生警惕——使刀好手最知刀法凶险。
谯郡许褚，特来取汝首级！声如雷震，刀似惊鸿，两骑瞬息相接。
铛——双刀相击迸出流星火雨，二人俱是臂膀酸麻，各退半步。错镫回首，颜良喝道：倒有几分蛮力！许褚狞笑：且看某破汝刀法！
但见：两柄大刀翻飞如雪，三十合内难分高下。刀光卷起黄沙漫漫，金戈响处日月无光。两边军士看得呆了，只闻得铿锵之声不绝于耳。
两军对峙片刻，将士们看得咽喉发紧。
交战五十回合后，颜良渐显力竭，招式露出破绽，被许褚抓住机会压制。颜良心下惊慌，奋力一击逼退许褚，随即调转马头撤回阵中。许褚见状，也未穷追。
颜良武艺尚在，若想取其性命，绝非易事！
许褚策马在阵前徘徊，对着冀州军高声喝道：“冀州军还有谁不怕死？速来受死！”
颜良既已败退，众将士哪敢应战？冀州军纷纷低头缩颈，无人敢出阵与许褚交锋。
颜良回营后，自觉颜面尽失，怒意难平。
蒋奇劝道：“将军远道而来，未及休整，许褚以逸待劳，小胜一场不足为虑。将军乃三军统帅，坐镇中军指挥全局，方是破敌良策！”
颜良闻言，怒气稍缓，将长刀交给亲兵。挥鞭指向曹军问道：“可否全军出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