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念头让她心脏猛地一跳。那晚,如果林晚有同伙,那个同伙是如何进入和离开现场而不被监控拍到的?如果……他根本不是从正门走的?或者,他本身就拥有合理出入小区的身份?
比如,穿着某种工装,开着某种车辆……
她想起赵伟说过,小区和车库监控没有拍到可疑人员。但如果那个人,穿着类似物业维修、快递、或者……搬家公司的工装,开着相应的车辆呢?是否就能在一定程度上规避怀疑?
那蓝色化纤丝,会不会就来自某种统一的工作服?黑色橡胶颗粒,来自车轮胎底,或者某种搬运用的手推车轮胎?
这个猜测让她激动得浑身微微发抖。她必须把这个想法告诉赵伟!
然而,还没等她找到机会再次向管教提出见赵伟的请求,一场突如其来的风波,将她卷入了更深的漩涡。
那是一个闷热的夜晚,监舍里鼾声四起。周薇睡得极不安稳,半梦半醒间,忽然感觉一只手捂住了她的嘴,另一只手粗暴地在她身上摸索!
她瞬间惊醒,恐惧让她爆发出巨大的力量,她猛地挣扎,屈起手肘向后狠狠撞去!
“唔!”身后传来一声闷哼,钳制她的力量松了一瞬。
周薇趁机滚下床铺,扯开嗓子就要尖叫。
“闭嘴!”一个压低的、凶狠的女声在她耳边响起,同时,冰冷的、尖锐的什么东西抵住了她的腰侧。是磨尖的牙刷柄!
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微弱月光,周薇看清了袭击她的人,是同监舍一个平时沉默寡言、因故意伤害罪进来的女人,编号215。
“你……你想干什么?”周薇的声音因恐惧而颤抖,腰间的刺痛感让她不敢妄动。
215的眼神在黑暗中像淬了毒的刀子,她凑近周薇,气息喷在她脸上,带着一股劣质烟草的味道:“有人让我给你带句话。”
周薇的心猛地一沉。
“安分点。”215的声音压得极低,每个字都带着冰冷的威胁,“不该说的话别说,不该想的事别想。否则……下次抵在你腰上的,就不是这玩意儿了。”
是警告!林晚的人?!她竟然连看守所里都能伸进手来?!
巨大的恐惧攫住了周薇,但随之而来的,是一股更强烈的、被逼到绝境的愤怒。
她们怕了!她们害怕她继续追查,害怕她找到破绽!
这说明,她的方向是对的!她们并非无懈可击!
“是谁让你来的?”周薇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声音依旧发颤,但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试探,“林晚?”
215的瞳孔几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虽然她没有回答,但那一瞬间的反应,已经告诉了周薇答案。
“告诉她,”周薇盯着215的眼睛,一字一顿地,用气声说道,“想让我闭嘴,除非我死。”
215愣了一下,似乎没料到周薇会是这种反应。她眼神闪烁了一下,抵在周薇腰间的牙刷柄又用力了几分,带来更清晰的刺痛。
“哼,找死!”她恶狠狠地啐了一口,猛地收回“武器”,像幽灵一样迅速爬回了自己的铺位,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周薇瘫坐在地上,后背紧靠着冰冷的墙壁,冷汗已经浸透了单薄的囚服。腰侧被抵住的地方隐隐作痛,但更痛的是心脏。林晚的触手竟然能伸到这里,这意味着她在外面的能量,远比想象中更大。
这也意味着,她周薇的处境,更加危险。
第二天,周薇不动声色,没有向管教报告昨晚的袭击。她知道,报告了也没用,215不会承认,反而可能招来更疯狂的报复。她只是更加警惕,睡觉时都保持着半清醒状态。
她也没有放弃。215的警告,反而像一针强心剂,让她更加坚定了要撕开真相的决心。
她开始更加细致地观察监舍里的每一个人,留意她们之间细微的交流,试图找出215是否还有其他同伙。她也在放风时,更加留意那些看似不起眼的角落,寻找可能存在的监控死角,或者……其他传递信息的途径。
几天后的放风时间,周薇照例在操场边缘缓慢踱步。经过一处靠近围墙、堆放废弃建材(似乎是在进行某项小型维修)的角落时,她的脚尖无意中踢到了半块埋在土里的、脏兮兮的砖头。
砖头松动了一下,下面似乎有什么东西闪了一下。
周薇的心跳漏了一拍。她迅速蹲下身,假装系鞋带,手指飞快地拨开浮土。
是一个用透明胶带紧紧包裹、只有指甲盖大小的东西。她迅速将其攥在手心,藏入袖口,然后若无其事地站起身,继续踱步。
回到监舍,趁无人注意,她在厕所隔间里摊开手掌。
那是一个微型U盘。
冰冷的,坚硬的,带着泥土的气息,静静躺在她汗湿的掌心。
U盘……
她猛地想起了那通求救录音里,那个短促的、被她怀疑是U盘落地的金属声!
血液瞬间冲上头顶,又迅速褪去。
这不是巧合!
是谁?是谁把这个东西放在那里?是帮助?还是另一个更险恶的陷阱?
她紧紧攥住那个微小的U盘,像攥住了一枚滚烫的、可能引爆一切的炸弹。
这里面,藏着的是什么?
是能证明她清白的证据?
还是……将她推向更深渊的致命毒药?
无人可以信赖,每一步都可能是悬崖。
周薇看着掌心那枚冰冷的金属块,眼神里最后一丝犹豫被彻底烧尽,只剩下孤注一掷的决绝。
无论如何,她必须知道里面的内容。
她需要一台电脑。需要一个绝对安全的机会。
而这在看守所里,难于登天。
但U盘的出现,像在密不透风的铁幕上,凿开了一道微不可察的缝隙。
光,或许就在后面。
那枚微型U盘,像一块烧红的烙铁,藏在周薇贴身的衣物夹层里,无时无刻不灼烧着她的皮肤和神经。它沉甸甸的,不仅仅是因为其物理重量,更因为它所承载的未知——可能是救赎,也可能是瞬间将她炸得粉身碎骨的炸药。
她不敢轻举妄动。看守所里管理严格,别说电脑,就连一部普通的手机都是违禁品。215那双淬毒的眼睛时刻在暗处窥伺,任何异常的举动都可能招致灭顶之灾。她只能等待,像一个最有耐心的猎人,等待着那个稍纵即逝、可能永远不会出现的机会。
日子在焦灼的等待中又过去了两天。周薇表面上更加沉默顺从,甚至对215偶尔投来的挑衅目光也视若无睹,仿佛那晚的威胁从未发生。她将所有翻腾的情绪死死压在心底,只在无人注意的角落,用手指在床板上无意识地划着“U盘”、“电脑”、“蓝色化纤”这些零碎的词语。
转机来得猝不及防。
这天上午,监舍门被打开,女管教站在门口,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周薇身上。
“周薇,出来。律师会见。”
陈律师?他终于又出现了?在这个她获得U盘的关键时刻?
周薇的心猛地一紧,下意识地按了按藏U盘的位置。是巧合,还是……他知道了什么?
她强迫自己镇定下来,跟着女管教走出监舍。一路上,她的大脑飞速运转。陈律师这次来,是为了什么?继续施压认罪?还是带来了新的“消息”?
走进熟悉的会见室,陈律师已经等在那里。他今天看起来有些不同,依旧是那身笔挺的西装,但眉宇间似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
“周女士。”他示意周薇坐下,没有多余的寒暄,甚至省略了打开笔记本的程序,直接切入主题,“我长话短说。我们提交的关于重新鉴定现场微量物证、以及调查林晚社会关系(特别是可能接触特定工装人员)的申请,遇到了一些阻力。”
阻力?周薇的心沉了下去。
“阻力来自哪里?”
“程序上的,还有一些……不好明说的因素。”陈律师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眼神闪烁了一下,“这个案子,比我们想象的要复杂。有人不希望我们继续深挖下去。”
有人?是指林晚背后的人吗?
“但是,”陈律师话锋一转,身体微微前倾,声音压低了几分,带着一种奇异的蛊惑力,“我通过一些……非正式的渠道,了解到一个情况。警方在排查案发时间段锦江国际公寓周边所有监控时,发现了一辆可疑的车辆。”
周薇的呼吸骤然屏住。
“一辆挂着假牌的黑色面包车,曾在案发当晚凌晨一点至三点间,多次出现在公寓附近街区,但巧妙地避开了主要出入口的正面监控。”陈律师语速加快,“更重要的是,有附近便利店凌晨值班的店员模糊记得,曾看到一个穿着深蓝色工装、戴着帽子和口罩的男人,从类似的车里下来,进入过便利店购买香烟。店员印象比较深的是,那男人的工装袖口和裤腿上,似乎沾着一些……黑色的污渍,像是油污或者橡胶磨损的痕迹。”
深蓝色工装!黑色橡胶污渍!
周薇的心脏狂跳起来,几乎要撞破胸腔!她的猜测是对的!真的存在这样一个穿着工装、可能与轮胎打交道(从而沾染橡胶颗粒)的同伙!
“这……这能查到那个人吗?”周薇的声音因激动而发颤。
“很难。”陈律师摇了摇头,“假车牌,模糊的目击描述,而且那辆车之后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但是,这至少证实了‘可能存在第三人’的推测方向是对的。”
他顿了顿,目光似是不经意地扫过周薇紧紧交握、指节泛白的双手,缓缓道:“现在,我们急需更直接的证据,来坐实这个推测,甚至……找到突破口。任何一点蛛丝马迹,都可能改变局面。”
任何一点蛛丝马迹……
周薇的指甲深深掐进了掌心。U盘!那个U盘里,会不会就藏着关键的蛛丝马迹?
告诉她吗?把这个可能是唯一希望的U盘,交给这个由林晚聘请、动机不明的律师?
风险太大了!如果这是另一个陷阱,如果陈律师拿到U盘后反而将其销毁,或者里面的内容被篡改……
可不交出去,她留着这个U盘又有什么用?在看守所里,它只是一块无用的金属。
赌,还是不赌?
周薇的额头渗出了细密的冷汗,内心在进行着天人交战。
陈律师没有再催促,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眼神深邃,仿佛能看穿她所有的挣扎。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会见室里安静得能听到自己血液流动的声音。
终于,周薇猛地抬起头,眼神里是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她死死盯着陈律师,一字一句地问道:“陈律师,我只问你一次。你,到底是在帮林晚,还是在帮我?”
陈律师迎着她的目光,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变化,只有镜片后的瞳孔,几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
几秒钟的沉默,漫长得像一个世纪。
然后,他缓缓地、极其清晰地开口,声音低沉而有力:
“周女士,我是你的辩护律师。我的职责,是尽一切合法手段,维护你的最大利益,探寻案件真相。”
他没有直接回答“帮谁”,但他的措辞,他的眼神……在那一刻,周薇选择相信自己的直觉——或者说,她已别无选择。
她深吸一口气,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低声道:“我……可能有一个东西。”
陈律师的眉梢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什么东西?”
“一个U盘。”周薇的声音压得极低,几乎只有气声,“我不知道里面是什么,也不知道是谁给我的。但它出现的时间和方式……很蹊跷。就在我拒绝认罪之后。”
她简单描述了发现U盘的过程,略去了215的威胁。
陈律师的眼中瞬间爆发出一种锐利的光芒,但很快又被他强行压下。他身体坐得笔直,语气变得前所未有的严肃和急促:
“东西在哪里?”
“在我身上。”
“听着,周薇,”陈律师第一次直呼她的名字,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这个东西非常关键,也可能是极度危险的。你必须立刻把它交给我,由我找绝对可靠的途径进行解密和鉴定。留在你手里,对你只有百害而无一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