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家商队的车轮刚碾过山海关关卡的青石板,身后就响起一片低低的惊叹声。
几名刚换岗的年轻士兵望着远去的“贾”字旗,又瞥了眼正恭敬目送商队的校尉,满脸不解地凑在一起嘀咕。
“校尉大人也太客气了吧?不就是一面旗子吗,连货都没验就放行了,还特意派人引路。”
一名士兵挠着头,语气里满是困惑,
“贾家是有底蕴,可这毕竟只是支商队,又不是贾家人亲自来。”
旁边的老兵拍了他一巴掌,压低声音道:
“你懂个屁!贾家的旗号,比咱们手里的腰牌还管用。”
“当年贾老将军在世时,军中一半的将领都是他提拔的,现在的兵部尚书、几个边镇总兵,哪个没受过贾老将军的恩惠?”
“可那都是老黄历了,现在贾家在军中也没实权啊。”
年轻士兵还是不解,
“再说,商队用的旗号,能当真吗?”
两人正争论着,就见之前引路的骑士折返回来,径直走到校尉身边。
校尉连忙迎上去,低声问道:
“李兄弟,那商队真是贾家引荐的?”
骑士点点头,语气带着几分郑重:
“错不了,我家将军特意让人查了,沐家确实托宁国府的珍大爷递了话,政老爷那边虽没明说,却也没反对。”
“这旗号,是贾家默许用的。”
校尉松了口气,又忍不住叹道:
“说起来也怪,贾家这些年在军中几乎没动过名号,连商队都极少打旗出行,除了年关给东北的庄子送年货,我就没见过他们用这旗号办事。”
骑士瞥了眼不远处还在议论的士兵,压低声音道:
“这才是关键!贾家有庞大人脉,却从不轻易动用,连商业都懒得沾手——你真以为他们没能力做?”
“不过是看不上罢了。可越是这样,底下的将官越想巴结。”
校尉瞬间明白了,眼神里闪过一丝了然:
“你是说,大家都等着给贾家施恩,好借着这层关系往上走?”
“可不是嘛!”
骑士笑道,
“政老爷现在在朝堂势头正盛,又是高深的修为,定海神针般的人物,攀附的门路都不好找。”
“现在能给贾家引荐的商队行个方便,说不定哪天就被政老爷记在心里。这种送上门的人情,谁愿意错过?”
他顿了顿,又道:
“我家将军说了,这沐家商队要是有什么难处,让咱们多照应着点。”
“这哪是照应沐家?分明是借着沐家,给贾家递好感。你没见刚才查验的时候,连税吏都没敢过来?他们比咱们还精。”
校尉连连点头,想起刚才商队过卡时的顺畅,心里彻底通透了。
那些年轻士兵只看到一面旗子,却不知道这旗子背后藏着的是贾家几十年的人脉积淀,藏着无数将官盼着攀附的心思。
贾家越是低调,这旗号的分量就越重——毕竟,谁也不敢赌贾家会不会哪天重新执掌兵权,更不敢赌自己会不会有求到贾家的那一天。
骑士拍了拍校尉的肩膀:
“行了,我得回去复命了。”
“这事儿你心里有数就行,别往外传。”
说罢,翻身上马,疾驰而去。
校尉站在关卡上,望着沐家商队远去的方向,那面明黄的“贾”字旗在风中猎猎作响。
他回头瞪了眼还在嘀咕的年轻士兵:
“别瞎猜了!好好站岗,再废话军棍伺候!”
年轻士兵吓得一缩脖子,不敢再说话。
可他看着那面渐渐变小的旗帜,心里还是犯嘀咕——不过一面旗子而已,怎么就让向来严厉的校尉和远处的将军都这么重视?
他哪里知道,这面旗子牵动的,是大隋军中盘根错节的人情网,是无数人盯着的晋升机会。
夕阳西下,山海关的城楼被染成了金红色。
那面“贾”字旗的影子,却深深印在了关卡所有人的心里——贾家的威势,不动声色,却无人敢忽视。
沐家商队一出山海关,老周立刻抬手示意:
“把贾家的旗子收起来!”
旗手不敢耽搁,麻利地将那面明黄“贾”字旗叠好,塞进随身的布囊里。
关外旷野风大,没了关隘的盘查,商队卸下了伪装,骡马加快脚步,朝着女真部落的方向疾驰而去。
“周叔,这旗子收得这么快?”
沐青凑上来问道,心里还惦记着方才过关时的威风。
老周瞪了他一眼:
“关外不比关内,女真部落对大隋勋贵素来警惕,亮出贾家旗号反倒惹麻烦。咱们是来做生意的,低调点好。”
他心里清楚,贾家的旗号是通关的护身符,却不是跟蛮夷交易的筹码,万一被朝廷察觉贾家与女真有牵扯,别说生意黄了,整个沐家都得遭殃。
商队昼夜兼程,原本约定半月后抵达的路程,竟硬生生提前了半个月。
当女真部落的帐篷出现在视野里时,沐青忍不住惊叹:
“这速度,比咱们预想的快太多了!”
老周捋了捋胡须:
“早到早交易,早完事早离开。跟这些蛮夷打交道,夜长梦多。”
商队刚扎下营,女真牧民就围了上来。
沐家的布料花色鲜亮、质地厚实,在部落贵族里本就极受欢迎,消息传开后,帐篷外很快排起了长队。
手下们各司其职,有的称重、有的算钱,有的打包布料,忙得热火朝天,银锭很快堆成了小山。
正忙碌间,一名身着兽皮、腰挎弯刀的女真武士走进营来,用生硬的汉话说道:
“我们首领有请沐家主事人,进大帐说话。”
老周心里一动,知道正题来了。他叮嘱沐青:
“看好摊子,别出岔子。”
随即整了整衣襟,跟着武士走向部落中央的大帐篷。
帐篷内,女真首领斜倚在兽皮褥子上,身旁摆着酒坛,见老周进来,抬了抬下巴:
“坐。沐家的布料,很好。”
“多谢首领夸奖。”
老周坐下,神色平静,
“此次我们带来了新花色,首领若是喜欢,可随意挑选。”
首领摆了摆手,直入正题:
“布料的事,让手下人去谈。我找你,是想问另一件事——你们大隋的兵器,尤其是那新出的兵器,是怎么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