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的清晨,宁国府的大门刚打开,沐兵就带着两名精干的随从,抬着两个沉甸甸的木箱走了进来。
守门的仆役见是前些日子在酒楼见过的沐公子,不敢怠慢,连忙引着几人往贾珍的书房去。
此时贾珍刚起身不久,正坐在书房里喝茶,听闻沐兵带着东西来了,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待木箱被抬进书房,沐兵亲手打开锁扣,露出里面码得整整齐齐的银锭——白花花的银子泛着冷光,一眼望去,足有两万两。
“珍大哥,这是第一期的两万两,您先点点。”
沐兵笑得一脸殷勤,
“后续的银子,等生意彻底理顺了,我再亲自送过来。”
贾珍站起身,走到木箱旁,伸手拿起一锭银子,指尖划过冰凉的表面,心中的欢喜几乎要溢出来。
他这辈子经手的银子不少,可这般“得来全不费功夫”的巨款,还是头一遭。
不过是在酒桌上应下一句话,如今就有两万两银子送上门,比他开的那些铺子一年的收益还多,所费的不过是一封信罢了。
“沐兄弟太客气了,都是自家兄弟,还这么见外。”
贾珍脸上堆着豪爽的笑,语气却比往日亲和了十倍,
“你放心,昨日我就已经写信了,今日就让人快马送往南边,保准误不了事。”
说着,他冲门外喊了一声:
“来个人,把这些银子送到内库收着!”
待仆役抬着木箱离开,贾珍才从案上拿起一封早已封好的信,递给身旁的亲信,
“你亲自跑一趟,把这信送到两江总督府,务必亲手交给总督大人。”
亲信接过信,躬身应下,快步离去。
沐兵凑上前,瞥见信封上的字迹,心中暗自松了口气——贾珍办事果然爽快。
贾珍坐回椅上,端起茶盏抿了一口,得意地说道:
“我在信里特意提了,此事是我政叔(贾政)颇为关注的,让两江总督多费心。”
“有我政叔的名头在,江南那些官员不敢不给面子。”
他刻意拔高了贾政的分量,既是在向沐兵炫耀贾家的势力,也是在为自己脸上贴金。
沐兵连忙附和:
“还是珍大哥想得周到!有政老爷的名头加持,这事定能成!”
两人又闲聊了几句,沐兵见目的达成,便起身告辞。
离开宁国府后,沐兵马不停蹄地赶回沐家。
刚进家门,就直奔父亲的书房:
“爹,办妥了!贾珍已经写信给两江总督,还特意提了贾政,银子也收下了。”
沐家主正坐在案前翻看账本,闻言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好!贾珍果然没让人失望。”
他放下账本,站起身在书房里踱了两步,沉声道,
“你立刻去吩咐商队,明日启程南下时,务必打起两种旗帜——一面是咱们沐家的‘沐’字旗,另一面是贾家的‘贾’字旗。”
“爹,这是为何?”
沐兵有些疑惑,
“有贾珍的信和贾政的名头,难道还不够?”
沐家主回头看了他一眼,语气带着几分深意:
“贾珍的信是敲门砖,贾政的名头是护身符,但双旗并举,才是真正的万全之策。”
“江南的商家和官员都精明得很,见咱们与贾家扯上关系,不仅那知府不敢再刁难,连其他竞争对手也得忌惮三分。”
“再者,这也是做给北静郡王府看的——咱们借着贾家的势打开局面,郡王府那边也会更看重咱们。”
沐兵恍然大悟,连忙点头:
“还是爹考虑得周全!我这就去吩咐商队准备。”
看着儿子匆匆离去的背影,沐家主走到窗边,望着远处荣国府的方向,嘴角勾起一抹算计的笑。
他要的从来不止是解决眼前的刁难,而是借着贾家的声势,在江南商界站稳脚跟,甚至更进一步。
而这一切,不过是从两万两银子和一封信开始的。
次日清晨,沐家的商队浩浩荡荡地驶出京城南门。
队伍最前方,两面旗帜迎风招展——一面绣着硕大的“沐”字,另一面则绣着醒目的“贾”字,在晨光中格外耀眼。
晨露惊见双旗号 贾珍暗忧露破绽
天刚蒙蒙亮,晨露还凝在窗棂上,贾珍便披衣起身了。往日这个时辰,他多半还在睡梦中,可今日不同——事关每年五万两银子的生意,由不得他不紧张。昨夜他辗转半宿,一会儿想着两江总督会不会重视那封信,一会儿又怕江南知府硬气不给面子,甚至暗自盘算若是出了岔子,该怎么向沐兵交代。
“老爷,您醒了?”贴身小厮端着洗漱水进来,见他神色凝重,忍不住问道,“可是有什么烦心事?”
“没事。”贾珍摆摆手,草草洗漱完毕,便踱步到宁国府的门楼上,想看看街面动静,也算是图个心安。
刚站定没多久,远处就传来一阵车马辚辚之声。贾珍眯起眼望去,只见一支商队正缓缓驶过街口,队伍拉得老长,骡马驮着沉甸甸的货箱,一看就是要远行的架势。他本没太在意,京城里每日南来北往的商队不知有多少,可下一秒,目光触及商队最前方的旗帜时,他脸色骤变,差点从门楼上栽下去。
一面是绣着“沐”字的黑底旗帜,一看便知是沐家的队伍。
可另一面,赫然是绣着朱红“贾”字的明黄旗帜——那是贾家在外行走的招牌旗帜,等闲时候绝不会轻易动用!
“胡闹!简直是胡闹!”
贾珍气得浑身发抖,指着商队的方向,声音都变了调。
他只答应给沐家递封信、借贾家的名头撑场面,可没允许沐家打着贾家的旗号招摇过市!
这两面旗帜一摆出去,不明真相的人只会以为这是贾家与沐家合开的商队,若是沐家的生意出了问题——比如掺假、偷税,或是得罪了其他世家,最后挨骂、背黑锅的,全是贾家!
更让他心惊的是,这商队正往南门方向去,沿途要经过多少勋贵府邸、官府衙门?
万一被贾政或是荣国府的人看到,追问起来,他该怎么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