漠北草原的牙帐内,篝火噼啪作响,映着建真棱角分明的脸。
他捏着手中密信,指节因用力而泛白,眼底满是惋惜。
“柳正心竟被斩了?”
身旁的副将巴图粗声问道,语气里满是诧异。
建真将密信扔在案上,沉声道:“神京传来的消息,千真万确。”
他原以为柳正心能撑到春季,没想到竟折在了收网阶段,心里一阵可惜——那是他安插在中原最得力的棋子。
巴图挠了挠头:“那咱们今年的南下计划,岂不是要受影响?”
他知道柳正心手里握着军械秘方,本是计划里的关键一环。
“影响不大。”
建真摇头,语气笃定,
“柳正心虽死,但他传递的军械图纸我们已拿到,且朝廷的布防动向也摸得差不多了。”
他早有后手,不会因一颗棋子的陨落乱了全盘。
帐外的寒风呜咽着吹过,帐内气氛凝重。巴图还是有些担忧:
“可没有柳正心在内部接应,咱们攻城时怕是要多费些力气。”
建真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谁说没有接应?”
他抬手拍了拍,帐帘掀开,一个身着中原服饰的汉子走了进来,单膝跪地:
“主子。”
巴图眼睛一亮:
“是你!你不是三个月前就潜入中原了吗?”
汉子抬头,正是建真派去的暗探阿木尔:
“属下已成功潜入大同,混进了守军的粮库当差。”
他语气恭敬,眼神里却透着得意。
建真点头,对巴图道:
“看到了?柳正心虽死,但阿木尔已在大同站稳脚跟,届时只要他烧了守军的粮仓,大同不攻自破。”
巴图恍然大悟,拍着大腿笑道:
“还是主子考虑周全!我这就去传令各部落,备好战马干粮,随时准备南下!”
“等等。”
建真叫住他,眼神锐利,
“现在还不是时候。”
巴图愣住:
“为何?咱们粮食都快不够了,再拖下去……”
“越急越容易出错。”
建真打断他,
“朝廷刚斩了柳正心,定在风口浪尖上,防范必严。等开春雪化,他们放松警惕,再动手不迟。”
他心里清楚,南下是关乎部落存亡的大战略,必须一击即中。
阿木尔补充道:
“属下观察到,大同守军近日确实加强了巡逻,粮库更是戒备森严,现在动手风险太大。”
建真站起身,走到帐口掀开帘子,望着外面漫天飞雪:
“再等一个月。”
他的目光望向南方,满是野心,
“到时候,雪化草长,咱们的铁骑就能踏遍中原!”
巴图虽急着解决粮食问题,却也知道建真的话有道理,只能点头:
“是,属下明白了!”
阿木尔也道:
“属下在大同继续打探消息,随时向主子汇报。”
建真挥手让两人退下,帐内只剩下他一人。
他捡起案上的密信,看着“柳正心斩于市”几个字,又惋惜又庆幸——惋惜失去了一枚好棋子,却也庆幸没被柳正心牵连出更多秘密。
篝火渐渐弱了下去,帐内温度骤降。
建真却丝毫不在意,脑海里一遍遍推演着南下的计划,从大同的粮仓到神京的布防,每一个细节都不肯放过。
他知道,这一战,只能赢,不能输——身后是嗷嗷待哺的部落族人,身前是富庶却戒备森严的中原大地,没有退路可言。
建真掀帘走出牙帐,凛冽的寒风裹着雪沫子打在脸上,他却毫不在意,沿着营帐间的小道缓缓踱步,目光扫过各个部落的营地,查看夜间值守的情况。
转过一道弯,前方忽然传来喧闹声——那是萧家的营帐,帐内灯火通明,隐约能听到饮酒划拳的笑声。
建真脚步一顿,眼神复杂地望着那晃动的烛影,却没有上前的打算。
萧家是女真部的老牌势力,如今虽依附于他,却并非完全可信,没必要凑这个热闹。
他收回目光,转身要走,脑海里却不由自主地浮现出萧美娘的脸。
记忆中,她还是刚嫁给他时的模样,梳着部落姑娘特有的发辫,笑起来眼睛弯成月牙,带着几分羞涩,也带着几分草原女子的爽朗。
那几年的日子,虽算不上多恩爱,却也算安稳。
“唉……”
建真轻轻叹了口气,眼神暗了暗。
后来部落遭遇粮荒,为了生命和换取支持,他不得不将萧美娘送给柳正心做妾。
送她走的那天,她没有哭,只是冷冷地看了他一眼,那眼神里的失望与屈辱,至今仍刻在他的脑海里。
他攥了攥拳,心里泛起一丝愧疚,却很快被现实压了下去——在部落存亡面前,儿女情长不值一提。
后来让她监视柳正心,也是无奈之举,他以萧家老少的性命相要挟,萧美娘纵有不甘,也只能乖乖听话。
“只是没想到,柳正心倒得这么快。”
建真低声自语,脚步停在一处高坡上。
他原以为萧美娘能在柳府待更久,传递更多军械情报,没承想柳正心通敌之事败露,连带着萧美娘也被没入教坊司。
得知消息时,他还以为这条线彻底断了。
直到昨日,潜伏在神京的暗探传回消息,说萧美娘暗中与情报点取得联系。
建真紧绷的神经才松了下来,嘴角勾起一抹笑意——还好,萧美娘终究顾念家人,没有真的断了联系。
有她在神京传递消息,南下计划便多了一分胜算。
“主子,夜深了,风寒,该回帐了。”
身后传来巴图的声音,他不知何时跟了上来。
建真回头,掩去眼底的思绪,淡淡道:
“萧家那边怎么这么热闹?”
巴图咧嘴一笑:
“萧老首领得了几坛好酒,召了族里的年轻人喝酒呢。”
“告诉他们,少喝些,别误了明日的操练。”
建真吩咐道,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是!”
巴图应下,又问,
“主子还在想萧美娘的事?”
建真点头:
“她在神京,作用不小,得盯紧些。”
“您放心,暗探会盯着她的。”
巴图道,
“再说,她家人都在咱们手里,不敢耍花样。”
建真却摇了摇头:
“人心隔肚皮,不能全信。让暗探多留意,有任何异动立刻回报。”
他太了解萧美娘的性子,看似柔顺,骨子里却有股韧劲,若不是拿家人拿捏着,未必会真心听话。
巴图应了声“明白”,跟着建真往回走。